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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苡斯陡然變成愛說話的了,在路上指點着一切。她說明了伏爾微克的石頭不過是附近各處高峰從前噴出來的熔岩,現在怎樣竟做了當地的住宅和教堂的建築材料,使得倭韋爾尼省裡的城市都帶著那種晦暗的和炭化成分的色彩。她列舉了各處採伐那種石頭的工場,指出了那片因為有人鑿取熔岩粗胚早被發掘得像是一個大坑的噴出岩層,並且使大家賞鑒那座堅在山顛而下臨伏爾微克的聖母雕像,那東西是烏黑的,是非常之高大的,是視為保護城市平安之用①的。
①歐洲崇奉天主教的民族的每個城市,几乎必有一個由市民選定的保護神;那都是從他們的宗教裡選出來的。
隨後車子向着那座被從前的火山搞得凹凸不平最上一層的高原爬坡了。幾匹牲口在那條又長又費勁的路上用慢步前進。道路夾在兩旁無數碧綠的茂密樹林中間。這時候,沒有誰說話了。
基督英回想從前到笪似納去遊覽的情形了。當時同樣是這輛車子!也同樣是這些人!不過人心到現在不是同樣的了!一般外表彷彿是相同的!……然而!……然而!……發生過什麼事?几乎絲毫也沒有!……自己心裡的愛情增加了一點!……波爾心裡的愛情減少了一點!……几乎絲毫算不了什麼!……不過是正在生長的指望和正在消逝的指望的差別罷!……几乎絲毫算不了什麼!……懶散態度在溫存上造成的無形裂紋罷!……唉!几乎絲毫算不了什麼,几乎絲毫算不了什麼!……然而眼光的注視變了,因為同樣的眼睛不用同樣的意味着同樣的人面了!……一個注視算什麼?……几乎絲毫算不了什麼!
趕車的停住了,並且說:「是這兒,由右邊這條小路,向樹林子裡走。您各位只須隨着路走過去就成。」
所有的人都下了車,除了侯爺認為天氣太熱沒有挪動以外。魯苡斯和共忒朗走在頭裡,沙爾綠蒂同着波爾和基督英都落在後面;基督英只能夠勉強走着。路線應當穿過樹林子,在他們覺得是不短的,隨後他們走到了一座滿是深草的山頭,再由山頭繼續上坡就達到了舊日的火山噴口的邊緣上。
魯苡斯和共忒朗在頂點上站住了,兩個人都是瘦而長的,簡直像是站在雲端裡。
到了大家趕上了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波爾的激昂心靈感着一種詩意的狂喜了。
在他們四周,在他們背後,左左右右,圍繞着好些異樣的、切去了尖頂的圓錐體,這一些是瘦而長的,那一些是矮而扁的,不過全都保留着它們那種死火山的古怪面貌。這類平頂山峰的凝重斷片殘餘部分,在一座氣象沉鬱的寬大非常的高原上從南邊突起延到西邊,高原的本身比理瑪臬那地方將近要高到一千公尺光景,俯瞰着那片向東北兩方一望無邊地展開的平原,直到那個永遠雲氣朦朧又永遠略帶藍色的地平為止的平原。
在右邊,駝姆高峰超過一切的高峰,頂着七十到八十個已經全死了的火山噴口。更遠一點,有喀喇文、克魯埃、拉貝治、梭德、諾尚,瓦詩等處的高峰。靠近一點,有巴留、戈末、殊姆斯、忒來蘇,盧沙吉爾等處的高峰:所以形成了一座為了死火山而設的巨大公墓。
青年們瞧著這幅遠景發獃了。在他們的腳下,正是尼日爾的第一個火山噴口,現在成了滿是淺草的深坑,坑底還露出三堆非常龐大的褐色熔岩,都是以前先從火山的最後呼氣裡吐出來,隨即重新落到它那個仍然會吸氣的嘴裡,並且自從許多許多世紀以來就永遠蹲着不動了。
共忒朗嚷着:
「我,我到坑底下去。我想看明白那是怎樣斷氣的,這些妖物般的火山。我們走罷,小姐們,向坡下跑一趟短短的路。」說完之後立即輓着魯苡斯帶著她走了。沙爾綠蒂跟在他們後面跑起來;隨後她忽然停住了,瞧著共忒朗和魯苡斯輓在一塊兒跳着走,末了她陡然一下轉過身來,重新由上坡的道兒向着坐在高原腳邊野草裡的基督英和波爾跟前走。走到了這兩個人身邊,她跪倒了,後來把臉兒藏在基督英的懷裡,她開始嗚咽起來。
基督英是懂得的,並且自從不久以來,旁人的一切傷感如同她在自己身上造成的傷口一般使她苦痛,所以她伸起兩隻胳膊抱著沙爾綠蒂的脖子,她也掉眼淚了,喃喃地說:「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孩子始終伏着哭,藏着腦袋,雙手落在地上,用一種出自無心的動作拔着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