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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有這樣的事,小姐,簡直十足有這樣的事!您已久不到這兒來了,這兒久已看不見您常坐的那輛四輪大篷車,那輛一直被我叫做《聖經》上的『諾亞方舟』的四輪大篷車。每逢我遇見您的時候和向您說話的時候,您總現出不大願意的神氣呀。」
「簡直沒有這樣的事,先生,我向您保證。」
「簡直有這樣的事,小姐,我向您肯定這件事。無論怎樣,我真不願這樣的事延長下去,並且我今天就要向您簽定講和的條約。哈,您知道呀,我是倔強的。將來您白費氣力對我冷淡,因為那些樣子,我是知道使它結束的,我也知道使您不得不變成高高興興的和我們在一塊兒,如同令妹一樣,她真是一個可愛的安琪兒。」
有人報告晚飯伺候好了,於是他們都走到飯廳裡了。共忒朗輓着魯苡斯的胳膊。
他十分留心地向她本人和她妹妹周旋,用一種值得佩服的臨機應變的才能來分獻他種種慇勤,他向那個小的女孩子說:
「您嗎,原是我們的夥伴,我免不得要有好幾天對您疏遠一點。對於朋友們自然比對於其他的人少花點精神,您知道喲。」
接着他又向那個大的女孩子說:
「您嗎,我想引誘您,小姐,並且我現在用一個守規矩的對手地位通知您。我並且將要對您求愛。哈!您臉紅了,這是好兆頭。將來您看得見我是很和氣的,在我因此而精神貫注的時候。可對,沙爾綠蒂小姐?」
她姊妹倆真地都臉紅了;後來魯苡斯用她的莊重態度吞吞吐吐地說:
「唉!先生,您真發痴了!」
他回答:
「算什麼!到了您結了婚,您將來在交際場裡還要聽得見許多其他的話。那些話馬上就會來。那時候,有人要對您表示種種稱讚!」
基督英和波爾·布來第尼都同意於他引着魯苡斯來;侯爺因為這種孩子式的花言巧語感到樂趣,他微笑了;昂台爾馬想著:「不算笨,這傢伙。」共忒朗呢,由於應當扮演的角色,他受到了刺激,由於向着沙爾綠蒂的種種感覺以及向着魯苡斯的利益,他受到了吸引,他帶著一陣陣為著魯苡斯而發的微笑彷彿在齒縫中間喃喃地暗自這樣說:「哼!你那個壞蛋父親自以為拿着我耍;不過我就要引着你來聽我的號令,我的女小子;你將來看得見我是不是着手得很好。」
後來他把她倆來作比較了,於是瞧了這一個又瞧那一個。顯然,那妹妹格外合他的意思;她是比較好玩兒的,比較活潑的,帶著她那個略微翹起的鼻子,那雙射人的眼睛,那個窄窄的額頭和那些掩在稍許過寬的嘴巴裡的略現過大的漂亮牙齒。
然而,另一個也是漂亮的,比較冷靜,沒有那麼快樂。她,這一個,將來在親昵的生活裡,永遠不會有魔力,也不會有聰明,不過她將來若是略略和名門望族往來而且養成了習慣,那麼到了有人在一個跳舞會門口報告「洛佛內爾伯爵夫人到」的時候,她是也許更比她妹妹能夠名實相副的。然而他不管這一套,他發脾氣了。他懷恨她姊妹倆,也懷恨她倆的父親和哥哥,並且允許自己等到日後有權的時候,要在她們身上為自己不如意的事復仇。
大家重新回到客廳裡了,共忒朗請魯苡斯用一副紙牌來占課,她是很知道預報未來的。侯爺,昂台爾馬和沙爾綠蒂都聚精會神地靜聽,都不由自主地受着了莫名其妙的神秘的吸引,受着了不可信的可能力量的吸引,都受了奇異得不可征服的輕信的吸引——這種輕信常常在人的心裡往來,並且使得很聰明的人常常在幻術師的很可笑的發明跟前感到驚擾。
波爾和基督英靠在一個開着的窗口邊談話。
自從不久以來,她是怪可憐的,感到自己已經不像從前一樣被人鍾愛了;而她和波爾的愛情上的不協調都由於他們相互間的過失一天比一天加重。她在慶祝會的晚上引着波爾在大路上走的時候,固然第一次懷疑到這種不幸的事情。不過儘管懂得他的眼光裡已經沒有那種和從前同樣的溫存,他的聲音裡已經沒有那種和從前同樣的柔順,同樣的熱烈關切,她卻沒有猜得着這種變化的原因。
這種變化是早已存在的,某一天,她在日常約會當中曾經快快活活高聲對他說過:「你可知道我真地相信自己懷妊了。」他當時就感到自己的皮膚上面有一陣不快活的輕微寒噤。從此變化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