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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 62 /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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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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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群眾漸漸散了。僅僅三五個兒童在他跟前長久地待着,手指頭兒挖着鼻孔,一面望他看。

基督英很感疲倦,已經回去休息了;波爾和共忒朗重新又在風景區裡夾在參觀者的中間散步。他們忽然發現了那群同樣丟開舊的樂園轉到這個新地方來攀附運氣的演員。


  

倭迪蘭小姐變成了很出眾的,輓着她那個神情莊重的母親的胳膊散步。貝底尼韋勒先生,出身于巴黎的滑稽劇場,像是在這兩位女賓身邊很表慇勤!在他後面跟着走的,是出身于皤爾多市營大劇場的洛巴爾末先生,他正和好幾個音樂師有所討論——那幾個音樂師始終是那班原有的人:作曲家聖郎德里,鋼琴師余韋勒,笛師諾瓦羅,低音大提琴師尼戈爾狄。

瞧見波爾和共忒朗,聖郎德里向他們跑過來了。冬天,他編了一幕很小的歌劇在一家很小的古怪劇場裡演出過;但是好些日報用相當的好感談過他,到現在,他瞧不起馬斯內、雷乙爾和古譜那些名作曲家了。

他用一種誠意的熱烈態度伸出兩隻手,後來立刻又談起他和自己所指揮的樂隊裡的先生們所作的討論。

“對呀,好朋友,那已經完了,完了,完了,舊派的陳腐作家。旋律派的時代過去了。這正是旁人不願意瞭解的事。

“音樂是一種簇新的藝術。旋律是其中的結結巴巴吃着嘴的玩意兒。愚昧的聽官曾經愛過循環復奏的音節。從中取得了一種兒童意味的快樂,野人意味的快樂。我現在還得說:民眾的或者天真聽眾的耳朵,那些簡單的耳朵,始終歡喜小的歌謡,小曲之類而已。對於那些坐慣了音樂咖啡館的人,那是一種可以同化的娛樂。

“我來作一個譬喻罷,這可以使我本人好好地瞭解。老粗的眼光是歡喜生硬的色彩和耀眼的圖畫的,識字而不是藝術家的資產階級的眼光,歡喜浮誇得可愛的渲染和使人感動的主題;但是成功的畫家的作品都有種種出自同一色調的不可捉摸的濃淡變化,都有種種不是人人都看得見的渲染上的神秘調和,而這些特點只有藝術家的眼光,經過修養的眼光才知道那是可愛的,才能瞭解,才能辨別。

“同樣在文學上:看大門的人歡喜冒險小說,資產階級歡喜那些使他們感動的小說,而真正的文人只歡喜其餘一般人不能瞭解的藝術作品。

「遇著一個資產階級和我談音樂的時候,我真想宰掉他。並且倘若是在巴黎的歌劇大劇場,我可以問他:『您可能夠告訴我:第三提琴在第三幕前奏曲裡是不是有一個出調的音符?』——『不成。』——『用麼請您不必發言了。您沒有耳朵。』一個在音樂隊裡的人不能夠同時聽得出全體合奏又個別地聽得出各種樂器,就是沒有聽覺並且算不得音樂師。話全在這兒了!晚安!」

他憑着一隻腳跟旋動身體,接着又說:「在一個藝術家眼裡,整個的音樂是在乎一種調和。哈!好朋友,某些調和都使我發痴,使一種不可言傳的幸福波動鑽入我的整個肉體。目下,我的聽覺是那麼有訓練的,那麼完備的,那麼成熟的,以至于到末了,我竟歡喜某些出了調的調和,正像一個業餘的藝術嗜好者,其趣味的成熟性正達到變質的程度。我漸漸開始變為一個尋覓聽官上的種種極端感覺力的墮落分子了。對呀,朋友們,某些出了調的音符!何等的無上快樂!何等的墮落而又深遠的無上快樂!它真有刺激力,它真能夠動搖神經,它真能夠搔得耳朵發癢,它真能夠搔得……!它真能夠搔得……!」

他興高采烈地擦着兩隻手,並且輕輕地唱道:「您將要聽見我的歌劇,——我的歌劇,——我的歌劇。您可聽見,我的歌劇。」

共忒朗說:

「您可是正編着一部歌劇?」

「對呀,我正在完成它。」


  
但是瑪爾兌勒發號令的聲音傳過來了:

「各位懂得了!那是約定了的:一枝黃的火箭,接着就得動手!」

他正在那兒下着有關於放煙火的號令。他們和他合在一塊兒了,接着他說明了種種佈置,一面伸起他的胳膊,如同正威脅着敵人的一隊兵艦似地,指着小山谷另一面那些隘口上邊的山上豎著的白木樁子。

「將來就是對準那一面放火箭。我要通知管理煙火的人,一到八點半就到崗位上去。將來只等表演一完,我就在這兒用一技黃色火箭來發信號,於是他就應當來放煙火的序幕。」

侯爺也來了:

「我要去喝一杯泉水,」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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