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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梁山泊好漢,水戰三敗高俅,盡被擒捉上山。宋公明不肯殺害,盡數放還。高太尉許多人馬回京,就帶蕭讓,樂和前往京師,聽候招安一事,卻留下參謀聞煥章在梁山泊裡。那高俅在梁山泊時,親口說道:「我回到朝廷,親引蕭讓等,面見天子,便當力奏保舉,火速差人前來招安。」因此上就叫樂和為伴,與蕭讓一同去了,不在話下。且說梁山泊眾頭目商議,宋江道:「我看高俅此去,未知真實。」吳用笑道:「我觀此人,生得蜂目蛇形,是個轉面忘恩之人。他折了許多軍馬,廢了朝廷許多錢糧,回到京師,必然推病不出,朦朧奏過天子,權將軍士歇息,蕭讓,樂和軟監在府裡。若要等招安,空勞神力!」宋江道:「似此怎生奈何?招安猶可,又且陷了二人。」吳用道:「哥哥再選兩個乖覺的人,多將金寶前去京師,探聽消息,就行鑽刺關節,把衷情達知今上,令高太尉藏匿不得:此為上計。」
燕青便起身說道:「舊年閙了東京,是小弟去李師師家入肩。不想這一場大閙,他家已自猜了八分。只有一件,他卻是天子心愛的人,官家那裡疑他。他自必然奏說:「梁山泊知得陛下在此私行,故來驚嚇,已是遮過了。」」如今小弟多把些金珠去那裡入肩,枕頭上關節最快。小弟可長可短,見機而作。”宋江道:「賢弟此去,須擔干係!」戴宗便道:「小弟幫他去走一遭。」「神機軍師」朱武道:「兄長昔日打華州時,嘗與宿太尉有恩。此人是個好心的人。若得本官於天子前早晚題奏,亦是順事。」宋江想起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莫非正應著此人身上。便請聞參謀來堂上同坐。
宋江道:「相公曾認得太尉宿元景麼?」聞煥章道:「他是在下同朋友,如今和聖上寸步不離。此人極是仁慈寬厚,待人接物,一團和氣。」宋江道;「實不瞞相公說:我等疑高太尉回京,必然不奏招安一節。宿太尉舊日在華州降香,曾與宋江有一面之識。今要使人去他那裡打個關節,求他添力,早晚於天子處題奏,共成此事。」聞參謀答道:「將軍既然如此,在下當修尺書奉去。」宋江大喜。隨即教取紙筆來,一面焚起好香,取出玄女課,望空祈禱,卜得個上上大吉之兆。隨即置酒,與戴宗,燕青送行。收拾金珠細軟之物,兩大籠子,書信隨身藏了,仍帶了開封府印信公文。兩個扮作公人,辭了頭領下山,渡過金沙灘,望東京進發。戴宗托著雨傘,背著個包裹。燕青把水火棍挑著籠子,拽紮起衣衫,腰繫著纏袋,腳下都是腿護膝,八搭麻鞋。於路免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
不則一日,來到東京,不由順路入城,卻轉過萬壽門來。兩個到得城門邊,把門軍擋住。燕青放下籠子,打著鄉談說道:「你做甚麼擋我?」軍漢道:「殿帥府有鈞旨,梁山泊諸色人等,恐有夾帶入城,因此著仰各門,但有外鄉客人出入,好生盤詰。」燕青笑道:「你便是了事的公人,將著自家人,只管盤問。俺兩個從小在開封府勾當,這門下不知出入了幾萬遭,你顛倒只管盤問,梁山泊人,眼睜睜的都放他過去了。」便向身邊取出假公文,劈面丟將去道:「你看,這是開封府公文不是?」那監門官聽得喝道:「既是開封府公文,只管問他怎地?放他入去!」燕青一把抓了公文,揣在懷裡,挑起籠子便走。戴宗也冷笑了一聲。兩個逕奔開封府前來,尋個客店安歇了。
次日,燕青換領布衫穿了,將搭膊繫了腰,換頂頭巾,歪戴著,只做小閒模樣。籠內取了一帕子金珠,吩咐戴宗道:「哥哥,小弟今日去李師師家幹事,倘有些撅撒,哥哥自快回去。」吩咐戴宗了當,一直取路,逕奔李師師家來。到得門前看時,依舊曲檻雕欄,綠窗朱戶,比先時又修得好。燕青便揭起斑竹帘子,從側首邊轉將入來,早聞得異香馥郁。入到客位前,見周回吊掛,名賢書畫;檐下放著三二十盆怪石蒼松;坐榻儘是雕花香楠木小床,坐褥盡鋪錦繡。燕青微微地咳嗽一聲,丫鬟出來見了,便傳報李媽媽出來。看見是燕青,吃了一驚,便道:「你如何又來此間?」燕青道:「請出娘子來,小人自有話說。」李媽媽道:「你前番連累我家,壞了房子。你有話便話。」燕青道:「須是娘子出來,方纔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