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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猶豫間,只聽得梁山泊頂上,號炮連珠價響,只見四分五落,蘆葦叢中,鑽出千百隻小船來,水面如飛蝗一般。每隻船上,只三五個人,船艙中竟不知有何物。大海鰍船要撞時,又撞不得。水車正要踏動時,前面水底下都填塞定了,車輻板竟踏不動。弩樓上放箭時,小船上人,一個個自頂片板遮護。看看逼將攏來,一個把鐃搭住了舵,一個把板刀便砍那踏車的軍士。早有五六十個爬上先鋒船來。官軍急要退時,後面又塞定了,急切退不得。前船正混戰間,後船又大叫起來。高太尉和聞參謀在中軍船上,聽得大亂,急要上岸,只聽得蘆葦中金鼓大振,艙內軍士一齊喊道:「船底漏了。」滾滾走入水來。前船後船,盡皆都漏,看看沉下去。四下小船,如螞蟻相似,望大船邊來。高太尉新船,緣何得漏?卻原來是張順引領一班兒高手水軍,都把
鑿在船底下鑿透船底,四下里滾入水來。
高太尉爬去舵樓上,叫後船救應,只見一個人從水底下鑽將起來,便跳上舵樓來,口裡說道:「太尉,我救你性命。」高俅看時,卻不認得。那人近前,便一手揪住高太尉巾幘,一手提住腰間束帶,喝一聲下去,把高太尉撲通地丟下水裡去。堪嗟赫赫中軍將,翻作淹淹水底人!只見旁邊兩隻小船,飛來救應,拖起太尉上船去。那個人便是「浪裡白條」張順,水裡拿人,渾如瓮中捉
,手到拈來。
前船丘岳見陣勢大亂,急尋脫身之計,只見傍邊水手叢中,走出一個水軍來。丘岳不曾提防,被他趕上,只一刀,把丘岳砍下船去。那個便是梁山泊「錦豹子」楊林。徐京,梅展見殺了先鋒丘岳,兩節度使奔來殺楊林。水軍叢中,連搶出四個小頭領來:一個是「白麵郎君」鄭天壽,一個是「病大蟲」薛永,一個是「打虎將」李忠,一個是「操刀鬼」曹正,一發從後面殺來。徐京見不是頭,便跳下水去逃命,不想水底下已有人在彼,又吃拿了。薛永將梅展一槍,搠著腿股,跌下艙裡去。原來八個頭領,來投充水軍,尚兀自有三個在前船上:一個是「青眼虎」李雲,一個是「金錢豹子」湯隆,一個是「鬼臉兒」杜興。眾節度使便有三頭六臂,到此也施展不得。
梁山泊宋江,盧俊義,已自各分水陸進攻。宋江掌水路,盧俊義掌旱路。休說水路全勝,且說盧俊義引領諸將軍馬,從山前大路,殺將出來,正與先鋒周昂,王煥馬頭相迎。周昂見了,當先出馬,高聲大罵:「反賊,認得俺麼?」盧俊義大喝:「無名小將,死在目前,尚且不知!」便挺槍躍馬,直奔周昂,周昂也掄動大斧,縱馬來敵。兩將就山前大路上交鋒,戰不到二十餘合,未見勝敗。只聽得後隊馬軍,發起喊來。原來梁山泊大隊軍馬,都埋伏在山前兩下大林叢中,一聲喊起,四面殺將出來。東南關勝,秦明,西北林,呼延灼:眾多英雄,四路齊到。項元鎮,張開那裡攔擋得住,殺開條路,先逃性命走了。周昂,王煥不敢戀戰,拖了槍斧,奪路而走,逃入濟州城中;紮住軍馬,打聽消息。
再說宋江掌水路,捉了高太尉,急教戴宗傳令,不可殺害軍士。中軍大海鰍船上聞參謀等,並歌兒舞女,一應部從,盡擄過船。鳴金收軍,解投大寨。宋江,吳用,公孫勝等,都在忠義堂上,見張順水淥淥地解到高俅。宋江見了,慌忙下堂扶住,便取過羅緞新鮮衣服,與高太尉重新換了,扶上堂來,請在正面而坐。宋江納頭便拜,口稱「死罪!」高俅慌忙答禮。宋江叫吳用,公孫勝扶住拜罷,就請上坐。再叫燕青傳令下去:「如若今後殺人者,定依軍令,處以重刑!」號令下去,不多時,只見紛紛解上人來:童威,童猛解上徐京;李俊,張橫解上王文德;楊雄,石秀解上楊溫;三阮解上李從吉;鄭天壽,薛永,李忠,曹正解上梅展;楊林解獻丘岳首級;李雲,湯隆,杜興,解獻葉春,王瑾首級;解珍,解寶擄捉聞參謀,並歌兒舞女,一應部從,解將到來。單單只走了四人:周昂,王煥,項元鎮,張開。宋江都教換了衣服,重新整頓,盡皆請到忠義堂上,列坐相待。但是活捉軍士,盡數放回濟州。另教安排一只好船,安頓歌兒舞女,一應部從,令他自行看守。有詩為證:
奉命高俅欠取裁,被人活捉上山來。
不知忠義為何物,翻宴梁山嘯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