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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等坐在忠義堂上,見縛到韓存保來,喝退軍士,親解其索,請坐廳上,殷情相待。韓存保感激無地,就請出黨世雄相見,一同管待。宋江道:「二位將軍,切勿相疑,宋江等並無異心,只被濫官污吏,逼得如此。若蒙朝廷赦罪招安,情願與國家出力。」韓存保道:「前者陳太尉到招安詔敕來山,如何不乘機會去邪歸正?」宋江答道:「便是朝廷詔書,寫得不明,更兼用村醪倒換禦酒,因此弟兄眾人,心皆不伏。那兩個張幹辦,李虞候,擅作威福,恥辱眾將。……」韓存保道:「只因中間無好人維持,誤了國家大事。」
宋江設筵管待已了,次日,具備鞍馬,送出谷口。這兩個在路上說宋江許多好處,回到濟州城外,卻好晚了。次早入城,來見高太尉,說宋江把二將放回之事。高俅大怒道:「這是賊人詭計,慢我軍心。你這二人,有何面目見吾!左右與我推出,斬訖報來!」王煥等眾官都跪下告道:「非幹此二人之事,乃是宋江,吳用之計。若斬此二人,反被賊人恥笑。」高太尉被眾人苦告,饒了兩個性命,削去本身職事,發回東京泰乙宮聽罪。這兩個解回京師。
原來這韓存保是韓忠彥的侄兒。忠彥乃是國老太師,朝廷官員,都有出他門下。有個門館教授,姓鄭名居忠,原是韓忠彥舉的人,見任御史大夫。韓存保把上件事告訴他;居忠上轎,帶了存保來見尚書余深,同議此事。余深道:「須是稟得太師,方可面奏。」二人來見蔡京說:「宋江本無異心,只望朝廷招安。」蔡京道:「前者毀詔謗上,如此無禮,不可招安,只可剿捕!」二人稟說:「前番招安,惜為去人,不布朝德意,用心撫卹;不用嘉言,專說利害,以此不能成事。」蔡京方允。約至次日早朝,道君天子升殿,蔡京奏準再降詔旨,令人招安。天子曰:「現今高太尉使人來請安仁村聞煥章為參謀,早赴軍前委用,就差此人伴使前去。如肯來降,悉免本罪;如仍不伏,就著高俅定限,日下剿捕盡絶還京。」蔡太師寫成草詔,一面取聞煥章赴省筵宴。原來這聞煥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識的,俱備酒食迎接。席終各散,一邊收拾起行。有詩為證:
年來教授隱安仁,忽召軍前捧。權貴滿朝多舊識,可無一個薦賢人。
且不說聞煥章同天使出京,卻說高太尉在濟州心中煩惱。門吏報道:「牛邦喜到來!」高太尉便教喚進,拜罷問道:「船隻如何?」邦喜稟道:「於路拘刷得大小船一千五百餘隻,都到閘下。」太尉大喜。賞了牛邦喜,便傳號令,教把船都放入闊港,每三隻一排釘住,上用板鋪,船尾用鐵環鎖定;蓋數發步軍上船,其餘馬軍,近水護送船隻。比及編排得軍士上船,訓練得熟,已得半月之久,梁山泊盡都知了。吳用喚劉唐受計,掌管水路建功。眾多水軍頭領,各各準備小船,船頭上排排釘住鐵葉,船艙裡裝載蘆葦乾柴,柴中灌著硫黃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內。卻教炮手凌振,於四望高山上,放炮為號;又於水邊樹木叢雜之處,都縛旌旗於樹上,每一處設金鼓火炮,虛屯人馬,假設營壘,請公孫勝作法祭風。旱地上分三隊軍馬接應。吳用指畫已了。
卻說高太尉在濟州催起軍馬,水路統軍,卻是牛邦喜,又同劉夢龍並黨世英這三個掌管。高太尉披掛弓,發三通擂鼓,水港裡船開,旱路上馬發,船行似箭,馬去如飛,殺奔梁山泊來。先說水路里船隻,連篙不斷,金鼓齊鳴,迤邐殺入梁山泊深處,並不見一隻船,看看漸近金沙灘,只見荷花蕩裡,兩隻打魚船,每隻船上只有兩個人,拍手大笑。頭船上劉夢龍便叫放箭亂射,漁人都跳下水底去了。劉夢龍急催動戰船,漸近金沙灘頭。一帶陰陰的都是細柳,柳樹上拴著兩頭黃牛,綠莎草上睡著三四個牧童,遠遠地又有一個牧童,倒騎著一頭黃牛,口中嗚嗚咽咽吹著一管笛子來。劉夢龍便教先鋒悍勇的首先登岸。那幾個牧童跳起來,呵呵大笑,盡穿入柳陰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