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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多閒漢見鬥,一齊攏來勸道:「教頭休怪。衙內不認得,多有衝撞。」
林沖怒氣未消,一雙眼睜着瞅那高衙內。
眾閒漢勸了林沖,和哄高衙內出廟上馬去了。
林衝將引妻小並使女錦兒也轉出廊下來,只見智深提着鐵禪杖,引着那二三十個破落戶,大踏步搶入廟來。
林沖見了,叫道:「師兄,那裡去?」
智深道:「我來幫你廝打!」
林沖道:「原來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內,不認得荊婦,時間無禮。林沖本待要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面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
林沖不合吃着他的請受,權且讓他這一次。"
智深道:「你卻怕他本管太尉,酒家怕他甚鳥!俺若撞見那撮鳥時,且教他吃酒家三百禪杖了去!」
林沖見智深醉了,便道:「師兄說得是;林沖一時被眾勸了,權且饒他。」
智深道:「但有事時,便來喚酒家與你去!」
眾潑皮見智深醉了,扶着道:「師父,俺們且去,明日和他理會。」
智深提着禪杖道:「阿嫂,休怪,莫要笑話。阿哥,明日再得相會。」
智深相別,自和潑皮去了。
林沖領了娘子並錦兒取路回家,心中只是鬱鬱不樂。
且說這高衙內引了一班兒閒漢,自見了林沖娘子,又被他衝散了,心中好生着迷,快快不樂,回到府中納悶。
過了三二日,眾多閒漢都來伺侯;見衙內心焦,沒撩沒亂,眾人散了。
數內有一個幫閒的,喚作「干鳥頭」富安,理會得高衙內意思,獨自一個到府中何候,見衙內在書房中閒坐。
那富安走近前去,道:「沖內近日面色清減,心中少樂,必然有件不悅之事。」
高衙內道:「你如何省得?」
富安道:「小子一猜便着。」
衙內道:「你猜我心中甚事不樂?」
富安道:「衙內是思想那」雙木「的。這猜如何?」
衙內道:「你猜得是。只沒個道理得他。」
富安道:「有何難哉!衙內怕林是個好漢,不敢欺他。這個無傷;他見在帳下聽使喚,大請大受,怎敢惡了太尉,輕則便刺配了他,重則害了他性命。小閒尋思有一計,使衙內能夠得他。」
高衙內聽得,便道:「自見了許多好姑娘,不知怎的只愛他,心中着迷,鬱鬱不樂。你有甚見識,能得他時,我自重重的賞你。」
富安道:「門下知心腹的陸虞候陸謙,他和林沖最好。明日衙內躲在陸虞候樓上深閣,擺下些酒食,卻叫陸謙去請林衝出來吃酒,教他直去樊樓上深閣裡吃酒。小閒便去他家對林沖娘子說道∶」你丈夫教頭和陸謙吃酒,一時重氣,悶倒在樓上,叫娘子快去看哩!「賺得他來到樓上,婦人家水性,見衙內這般風流人物,再着些甜話兒調和他,不由他不肯。小閒這一計如何?」高衙內喝采道:「好條計!就今晚着人去喚陸虞候來分付了。」
原來陸虞候家只在高太尉家隔壁巷內。
次日,商量了計策,虞候一時聽允,也沒奈何;只要衙內歡喜卻顧不得朋友交情。
且說林沖連日悶悶不已懶上街去。
已牌時,聽得門首有人道:「教頭在家麼?」
林衝出來看時,卻是陸虞候,慌忙道:「陸兄何來?」
陸謙道:「特來探望,兄何故連日街前不見?」
林沖道:「心裡悶,不曾出去。」
陸謙道:「我同兄去吃三杯解悶。」
林沖道:「少坐拜茶。」
兩個吃了茶,起身。
陸虞候道:「阿嫂,我同兄去吃三杯。」
林沖娘子趕到布簾下,叫道:「大哥,少飲早歸。」
林沖與陸謙出得門來,街上閒走了一回。
陸虞候道:「兄,我個休家去,只就樊樓內吃兩杯。」
當時兩個上到樊樓內,占個閣兒,喚酒保分付,叫取兩瓶上色好酒。
希奇果子按酒,兩個敘說閒話。
林沖嘆了一口氣。
陸虞候道:「兄何故嘆氣?」
林沖道:「陸兄不知!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在小人之下,受這般醃臢的氣!」
陸虞候道:「如今禁軍中雖有幾個教頭,誰人及兄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卻受誰的氣?」
林沖把前日高衙內的事告訴陸虞候一遍。
陸虞候道:「太尉必不認得嫂子。兄且休氣,只顧飲酒。」
林沖吃了八九杯酒,因要小遺,起身道:「我去淨手了來。」
林衝下得樓來,出酒店門,投東小巷內去淨了手,回身轉出巷口,只見女使錦兒叫道:「官人,尋得我苦!卻在這裡!」
林沖慌忙問道:「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