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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菜園左近,有二三十個賭博不成才破落戶潑皮,泛常在園內,盜菜蔬,靠着養身;因來偷菜,看見廨宇門上新掛一道庫司榜文,上說:「大相國寺仰委管菜園僧人魯智深前來住持,自明日為始掌管,並不許閒雜人等入園攪擾。」
那幾個潑皮看了,便去與眾破落戶商議,道:「大相國寺差一個和尚甚麼魯智深來管菜園。我們趁他新來,尋一場閙,一頓打下頭來,教那廝服我們!」
數中一個道:「我有一個道理。他又不曾認得我,我們如此便去尋得閙?等他來時,誘他去糞窖邊,只做恭賀他,雙手搶住腳,翻筋斗顛那廝上糞窖去,只是小耍他。」
眾潑皮道:「好!好!」
商量已定,且看他來。
卻說魯智深來到退居內房中安頓了包裹,行李,倚了禪杖,掛了戒刀,那數個種地道人都來參拜了,但有一應鎖鑰盡行交割。
那兩個和尚同舊住持老和尚,相別了盡回寺去。
且說智深出到菜園地上東觀西望,看那園圃。
只見這二三十個潑皮拿着些果盒酒禮,都嘻嘻的笑道:「聞知師父新來住時,我們鄰舍街坊都來作慶。」
智深不知是計,直走到糞窖邊來。
那伙潑皮一齊向前,一個來搶左腳,一個便搶右腳,指望來顛智深。
只教智深;腳尖起處,山前猛虎心驚;拳頭落時,海內蛟龍喪膽。
正是;方圓一片閒園圃,目下排成小戰場,那伙潑皮怎的來顛智深,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豹子頭誤入白虎堂
第六回
花和尚倒拔垂楊柳 豹子頭誤入白虎堂
話說那酸棗門外二十個潑皮破落戶中間,有兩個為頭的∶一個叫做「過街老鼠」張三,一個叫做「青草蛇」李四。
這兩個為頭接將來。
智深也卻好去糞窖邊,看見這夥人都不走動,只立在窖邊,齊道:「俺特來與和尚作慶。」
智深道:「你們既是鄰舍街坊,都來廨宇裡坐地。」
張三,李四,便拜在地上不肯起來;只指望和尚來扶他,便要動手。
智深見了,心裡早疑忌,道:「這夥人不三不四,又不肯近前來,莫不要顛酒家?那廝卻是倒來埒虎鬚!俺且走向前去,教那廝看灑家手腳!」
智深大踏步近眾人面前來。
那張三,李四,便道:「小人兄弟們特來參拜師父。」
口裡說,便向前去,一個來搶左腳,一個來搶右腳。
智深不等他上身,右腳早起,騰的把李四先下糞窖裡去。
張三恰待走,智深左腳早起,兩個潑皮都踢在糞窖裡掙扎。
後頭那二三十個破落戶驚的目瞪口獃,都待要走。
智深喝道:「一個走的,一個下去!兩個走的兩個下去!」
眾潑皮都不敢動彈。
只見那張三,李四,在糞窖裡探起頭來。
原來那座糞窖沒底似深。
兩個一身臭屎,頭髮上蛆蟲盤滿,立在糞窖裡,叫道:「師父!饒恕我們!」智深喝道:「你那眾潑皮,快扶那鳥上來,我便饒你眾人!」
眾人打一救,攙到葫蘆架邊,臭穢不可近前。
智深呵呵大笑,道:「兀,那蠢物!你且去菜園池裡洗了來,和你眾人說話。」
兩個潑皮洗了一回,眾人脫件衣服與他兩個穿了。
智深叫道:「都來廨宇裡坐地說話。」
智深先居中坐了,指着眾人,道:「你那伙鳥人休要瞞灑家!你等都是甚麼鳥人,到這裡戲弄灑家?」
那張三,李四,並眾火伴一齊跪下,說道:「小人祖居在這裡,都只靠賭博討錢為生。這片菜園是俺們衣飯碗。大相國寺裡幾番使錢要奈何我們不得。師父卻是那裡來的長老?恁的了得!相國寺裡不曾見有師父。今日我等情願伏侍。智深道∶」灑家是關西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官。只為殺得人多,因此情願出家。五台山來到這裡。灑家俗姓魯,法名智深。休說你這三二十個人直甚麼!便是千軍萬馬隊中,俺敢直殺得入去出來!眾潑皮喏喏連聲,拜謝了去。智深自來廨宇裡房內,收拾整頓歇臥,次日,眾潑皮商量,湊些錢物,買了十瓶酒,牽了一個豬,來請智深,都在廨宇安排了,請魯智深居中坐了。兩邊一帶坐定那三二十潑皮飲酒。智深道:「甚麼道理叫你眾人們壞鈔?」
眾人道:「我們有福,今日得師父在這裡,與我等眾人做主。」
智深大喜。
吃到半酣裡。
也有唱的,也有說的,也有拍手的,也有笑的。
正在那裡喧鬨,只聽門外老鴉哇哇的叫。
眾人有扣齒的,齊道:「赤口上天,白舌入地。」
智深道:「你們做甚麼鳥亂?」
眾人道:「老鴉叫,怕有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