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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僧眾大喊起來,都去櫃中取了衣鉢要走。
此亂,喚做「卷堂大散。」
首座那裡禁約得住。
智深一味地打將出來。
大半禪客都躲出廊下來。
監寺,都寺,不與長老說知,叫起一班職事僧人,點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廳轎伕,約有一二百人,都執杖叉棍棒,盡使手巾盤頭,一齊打入僧堂來。
智深見了,大吼一聲;別無器械,搶入僧堂裡,佛面前推翻供桌。
撧了兩條桌腳,從堂裡打將出來。
眾多僧行見他來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
深智兩條桌腳着地捲將起來。
眾僧早兩下合攏來。
智深大怒,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只饒了兩頭的。
當時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見長老喝道:「智深!不得無禮!眾僧也休動手!」兩邊眾人被打傷了數十個,見長老來,各自退去。
智深見眾人退散,撇了桌腳,叫道:「長老與灑家做主!」
此時酒已七八分醒了。
長老道:「智深,你連累殺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攪擾了一場,我教你兄趙員外得知,他寫書來與眾僧陪話;今番你又如此大醉無禮,亂了清規,打攤了亭子,又打壞了金剛,這個且由他,你攪得眾僧卷堂而走,這個罪業非小!我這裡五台山文殊菩薩道場,千百年清淨香火去處。」
智深隨長老到方丈去。
長老一面叫職事僧人留住眾禪客,再回僧堂,自去坐禪,打傷了和尚,自去將息。
長老領智深方丈歇了一夜。
次日,長老與首座商議,收拾了些銀兩賫發他,教他別處去,可先說與趙員外知道。
長老隨即修書一封,使兩個直廳道人逕到趙員外莊上說知就裡,立等回報。
趙員外看了來書,好生不然,回書來拜覆長老,說道:「壞了金剛,亭子,趙某隨即備價來來修。智深任從長老發遣。」
長老得了回書,便叫侍者取領皂巾直裰,一雙僧鞋,十兩白銀,房中喚過智深。
長老道:「智深你前番一次大醉,閙了僧堂,便是誤犯;今次又大醉,打壞了金剛,攤了亭子,卷堂閙了選佛場,你這罪業非輕,又把眾禪客打傷了。我這裡出家,是個清淨去處。你這等做作,甚是不好。看你趙檀越麵皮,與你這封書,投一個去處安身。我這裡決然安你不得了。我夜來看你,贈汝四句偈言,終身受用。」智深道:「師父,教弟子那裡去安身立命?願聽俺師四句偈言。」
真長老指着魯智深,說出這幾句言語,去這個去處,有分教;這人笑揮禪仗,戰天下英雄好漢;怒掣刀,砍世上逆子讒臣。
畢竟真長老與智深說出甚言語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閙桃花村
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銷金帳 花和尚大閙桃花村
話說當日智真長老道:「智深,你此間決不可住了。我有一個師弟,見在東京大相國寺住持,喚做智清禪師。我與你這封書去投他那裡討個職事僧做。我夜來看了,贈汝四句偈言,你可終身受用,記取今日之言。」
智深跪下道:「酒家願聽偈子。」
長老道:「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州而遷,遇江而止。」
魯智深聽了四句偈信,拜了長老九拜,背了包裹,腰包,肚包,藏了書信,辭了長老並眾僧人,離了五台山,逕到鐵匠間壁客店裡歇了,等候打了禪杖,戒刀完備就行。
寺內眾僧得魯智深去了,無一個不歡喜。
長老教火工,道人,自來收拾打壞了的金剛,亭子。
過不得數日,趙員外自將若干錢來五台山再塑起金剛,重修起半山亭子,不在話下。
再說這魯智深就客店裡住了幾日,等得兩件傢伙都已完備,做了刀鞘,把戒刀插放鞘內,禪杖卻把漆來裹了;將些碎銀子賞了鐵匠,背上包裹,跨了戒刀,提了禪仗,作別了客店主人並鐵匠,行程上路。
過往看了,果然是個莽和尚。
智深自離了五台山文殊院,取路投東京來;行了半月之上,於路不投寺院去歇,只是客店內打火安身,白日間酒肆里買吃。
一日,正行之間,貪看山明水秀,不覺天色已晚,趕不上宿頭;路中又沒人作伴,那裡投宿是好;又趕了三二十里田地,過了一條板橋,遠遠地望見一簇紅霞,樹木叢中閃着一所莊院,莊後重重疊疊都是亂山。
魯智深道:「只得投莊上去借宿。」
逕奔到莊前看時,見數十個莊家,急急忙忙,搬東搬西。
魯智深到莊前,倚了禪杖,與莊客唱個喏。
莊客道:「和尚,日晚來我莊上做甚的?」
智深道:「灑家趕不上宿頭,欲借貴莊投宿一宵,明早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