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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 - 70 / 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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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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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處碰壁。關於我的進步,加迪埃先生曾儘可能地作了比較有利的報告,但我的進步和我的努力仍然顯得不成比例,這種情況也就無法鼓舞我繼續學習下去了。因此,主教和神學院院長對我失掉了信心,又將我送回到華倫夫人那裡去了,因為我連當神父的材料都不夠。不過,他們還是承認我是個相當不錯的小伙子,沒有什麼惡習:正是由於這個原故,儘管大家對我有那麼多不利的偏見,華倫夫人卻沒有拋棄我。

我帶著那本樂譜,勝利地回到了媽媽那裡,這本書使我受益不小。我唱的《阿爾菲和阿蕾上斯》曲調,差不多就是我在神學院所學的全部東西。我對這種藝術的特別愛好,使她產生了要把我培養成一個音樂家的想法;機會很好,她家裡每星期至少要舉行一次音樂會,指揮這個小音樂會的一位大教堂的樂師也時常來看媽媽。他是巴黎人,名叫勒·麥特爾,是一個優秀的作曲家,他非常活潑和快樂,還很年輕,外表很吸引人,才氣卻不甚高,不過總的說來是一個善良的小伙子。媽媽介紹我和他相識,我很喜歡他,他也不討厭我。我們談了一下膳宿費用的問題,雙方很快就商妥了。簡單地說,我搬到他家去了,並在那裡過了一個冬天。特別愉快的是那兒離媽媽的住宅不過二十來步遠,一忽兒就能到她家裡,並常常同她一起吃晚飯。


  

不難想見,在音樂學校裡跟音樂家和歌詠團的兒童們一起,終日過着愉快的歌唱生活,要比我在神學院裡天天和遣使會的神父們一起快樂得多了。然而這種生活雖然自由,卻跟神學院一樣,是有規章制度的。我生來喜好自由,但卻從不濫用自由。在整整六個月中,除了到媽媽家或到教堂去以外,我一飲都沒有出過門,甚至也不想出去。這段時期是我一生中最平靜的階段,也是我回想起來最感到愉快的階段。在我經歷過的各種環境中,有一些使我感到非常幸福的情景,至今回想起來還為之心曠神怡,好象仍然生活于其中似的。我不僅記得時間、地點和人物,而且還記得周圍的一些事物,氣候的溫度,空氣的氣味,天空的色彩,以及只有在那個地方纔能得到的某種印象,這種生動的回憶彷彿又重新把我送到了那裡。例如,音樂學校裡所練習的一切曲子,合唱時所唱的一切歌詞,那裡發生的一切事情;教士的美麗而華貴的法衣,神父的長袍,歌詠隊員的四角帽,樂師的面容;一位吹低音巴松管的瘸腿老木匠,一位拉小提琴的矮個子的金慄色頭髮修士;勒·麥特爾先生放下佩劍後,在他的世俗服裝上披上一件舊黑袍,再穿上一件好看的小白衣到經樓去;我帶著驕傲的心情拿着一管長笛坐在樂台上,準備演奏勒·麥特爾先生特意為我作的一小段獨奏曲,心裡想著奏完以後的盛饌,會餐時的那種好胃口。這種種事情,成百次生動地重現在我的腦際,使我感到無窮的愉快,可以說,和當時所感到的一樣快樂,甚至比當時還要快樂。我對於以宛轉悠揚的聲音奏出的《美麗的繁星之神》樂曲中的某一曲調一直懷有最纏綿的親切之感,因為在降臨節的一個星期日,天還沒亮,我正睡在床上,聽見人們按照當地教堂的儀式,在聖堂的石階上唱這首讚美歌。媽媽的貼身侍女麥爾賽萊小姐懂得一點音樂,我永遠也忘不了勒·麥特爾先生叫我跟她一起唱的那首叫《請獻禮》的合唱讚歌,當時她的女主人是那樣高興地聽著。總之,所有這些,甚至連那位常被歌詠團的兒童惹得生氣的好心腸的女仆佩琳娜,我都記得。這種對幸福的天真時代的回憶,常使我陶醉,也使我憂傷。

我在安訥西住了將近一年,沒有受到一點責難,不論誰都對我很滿意。我自從離開都靈以後,就沒有再做蠢事了;只要是在媽媽的眼前,我是絶不會作蠢事的。她引導我,而且一直是很好地引導着我。我對她的依戀成了我唯一的慾望,然而這不是一種瘋狂的慾望,可以證明這一點的是,我的心靈使我的理智得到了加強。真實的情況是,這種單一的情感吸收了我的全部才智,弄得我什麼也沒有學好,甚至連我盡了一切努力去學的音樂也沒有學成功。但是,這也不怨我,我是全心全意、勤勤懇懇地去學的。只是我的思想不能集中,總是出神,總是嘆氣,在這種情況下我有什麼辦法呢?為求進步,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做了,可是,要讓我再幹新的蠢事,只須有人來引誘我一下就夠了。這個人出現了,天造地設的巧遇促成了這樣的機會,讀者在下面可以看到,我那瘋狂的頭腦又抓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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