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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 - 68 / 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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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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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多麼大的變化啊!我不得不服從。我就象赴刑場一樣到神學院裡去了。神學院真是一個陰森森的住所,特別是對於剛從一位可愛的女人家裡出來的人,尤其陰森可怕。我僅帶去了一本書,這是我懇求媽媽給我的,它給我以無限的慰藉。誰也猜不出這是本什麼書:原來是一本樂譜。在她所研究的學問之中,音樂也沒有被遺忘。她有一個很好的歌喉,唱得相當不錯,還會點兒大鋼絲琴。她很熱心地教了我一些音樂課,我必須從最淺的地方開始學,因為我連唱聖詩的歌譜都不會。一個女人給我上了八次或十次課,而且斷斷續續,不僅未能教會我依譜唱歌,而且連音樂符號的四分之一我也沒有學會。然而我對這門藝術非常愛好,願意自己一個人慢慢練習。我帶去的這本樂譜並不是很淺易的,這是克萊朗波的合唱曲。我既不懂變調,也不知音節的長短,但是,終於把《阿爾菲和阿蕾土斯》合唱曲的第一首宣敘調和第一首詠歎調的樂譜讀了出來,而且還唱得毫無錯誤,人們可以想見我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是怎樣頑強地堅持了練習啊;當然,這首曲子是譜得準的,你只要按那歌詞的節奏讀出來,也就自然可以合拍了。

神學院裡有一個可惡的遣使會神父盡找我麻煩,因而我連他教我的拉丁文都討厭起來。他有一頭平滑而油亮的黑髮,麵包顏色的面孔,水牛般的聲音,貓頭鷹似的眼睛,鬍鬚好象野豬鬃,微笑中帶有惡意的諷刺,四肢一動好象木偶人。他那討厭的名字我忘記了;但是他那可怕而又令人肉麻的面貌卻始終留在我的記憶裡,我一想到他就不寒而慄。我當時在走廊裡遇到他的光景,至今還歷歷在目,他彬彬有禮地拿他那頂沾滿污垢的方帽向我搖晃,表示請我進他的房間,我覺得他的房間簡直比監牢還可怕。這樣一位教師和曾經當過我的老師的宮廷神父對比起來,該有多大的區別啊!


  

如果我再讓這個怪物擺佈兩個月,我準會神經失常的。但是,和善的格羅先生看出了我的苦悶,那時我吃不下東西,一天天消瘦下來,他當時就明白了我苦悶的原因。這並不是很難解決的事情,他使我擺脫了那畜生的爪牙。並且,又來一個更鮮明的對比,他把我交給一個最溫和的人:這個人叫加迪埃,是弗西尼地方的一個年輕教士,到這個神學院裡來進修的。這個教士為了幫助格羅先生,我想也是出於仁愛之心,很願意分出自己進修的時間來指導我的學習。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加迪埃先生更動人的相貌,他的頭髮是金黃色的,鬍鬚近於赤褐色,他的風度和他家鄉所有的人們一樣,在憨厚的神色下蘊藏着很大的智慧。然而,他身上真正突出的是敏感、多情和熱忱。他那雙大藍眼睛,具有親切、溫和和悲愁的混合情調,使得別人見了他,就不能不關心他。從這位可憐的年輕人的眼光和聲音看來,簡直可以說,他已經預知自己的命運,而且感到自己生來就是為了受苦的。

他的性格和他的外貌非常吻合;他十分耐心,十分謙和,與其說他教我讀書,不如說是和我共同學習。我很快就喜歡他了,因為他的前任已經為此打好了基礎。然而,儘管他為我費了不少時間,儘管我們雙方都很努力,而且他教得又很好,可是我無論怎樣用功,進步還是很小。說起來真是奇怪,我雖然也有相當的理解能力,我卻從來不能從老師那裡——父親和朗拜爾西埃先生是例外——學到什麼東西。我另外的一些知識,都是我自學來的,這個以後就會清楚的。我那不能忍受任何束縛的思想不肯服從時間的限制;擔心學不會的心情妨礙着我專心聽講:生怕由於自己不懂而讓教我的人着急的心情促使我裝懂,教的人一直往下教,我卻什麼也不懂。我想按自己的步調行動,不願順從別人的步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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