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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下 - 299 / 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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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恩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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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爾福被一種不可抗拒的力吸引着,象蛇懾服的小鳥一樣,不由自主向屋子走過去。當他向屋子走過去的時候,諾瓦蒂埃的目光始終跟隨着他,他眼睛裡的怒火象要噴射出來,維爾福覺得那一對眼睛中的怒火已穿透到他心靈的深處。這種急切的目光中所表示的是一種深刻的遣責和一種可怕的威脅。然後,諾瓦蒂埃抬起頭望着天,象是在提醒他的兒子,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誓言。「好,閣下,」維爾福在下面答道,——

「好吧,請再忍耐一天,我說話是算數的。」諾瓦蒂埃聽了這幾句話似乎平靜了,他的眼睛漠然地轉到另一個方向。維爾福用力解開那件似乎要窒息他的大衣紐扣,用他那只毫無血色的手按在額上,走進他的書房。夜冷而靜;全家人都休息了,只有維爾福一直工作到早晨五點鐘,他又重新審閲檢察官昨天晚上所錄的最後的預審口供,編纂證人的陣述詞,終於結束了那份他生平最雄辯有力和最周到的起訴書。


  

第二天是星期一,是法庭開庭審判日子。早晨的天氣陰沉得很,維爾福看見昏暗的灰白色的光線照到他用紅墨水寫成起訴書上。。他只在蠟燭垂熄的時候睡了一會兒。燭火畢剝聲喚醒了他,他發覺他的手指象浸在血裡一樣潮濕和青紫。他打開窗戶,天邊上橫貫着一條桔紅的晨露,把那在黑暗裡顯出輪廓的白楊橫截為二。在栗子樹後面的苜宿園裡,一隻百靈鳥衝向天空,傳來清脆的晨歌。潤濕的空氣向維爾福迎面撲來,他的記憶又清晰起來。「今天,」他有力地說,——

「今天,只要是有罪的地方,那個握著法律之刀的人就必需打擊一切罪犯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他昨天傍晚看見諾瓦蒂埃的那個窗口。窗帘垂下,可是,他父親的樣子在他的腦子裡是這樣的清晰,以致他對那關着的窗戶說道,好象它依舊開着,而且依舊還可以看見那憤怒的老人似的。「是的,」

他低聲說,——「是的,放心吧。」

他的頭垂到胸前,就這麼垂着頭在書房裡踱來踱去,然後他倒在一張沙發上,他整夜未睡,現在他想休息一下。他的四肢,因為工作的疲勞,破曉的寒意,使他四肢僵硬。漸漸地,大家都醒來了,維爾福從他的書齋裡相繼聽到了那組成一個家庭生活的聲音,——門的開關聲,維爾福夫人召喚侍女的鈴聲,夾雜着孩子起床時和往常一樣的歡呼聲。維爾福也拉鈴,他的僕人給他拿來了報紙和一杯巧克力。

「你拿給我的是什麼?」他說。

「一杯巧克力。」

「我並沒有要。是誰這樣關心我的?」

「是夫人,先生。她說您在今天審理那件謀殺案上要說許多話,您應該吃些東西來保證您的精力。」於是那跟班就把杯子放在離沙發最近的那張桌子上,桌子上堆滿了檔案——,然後離開房間。

維爾福帶著的神情陰鬱地向那杯子望了一會兒,然後,突然神經質地端起杯子,一口喝乾。他的樣子讓人感到他希望那種飲料會致他于死地,他是在用死推脫他應該履行一種比死更難過的責任。然後他站起來,帶著一個令人發怵的微笑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那杯巧克力並不是毒藥,維爾福先生喝了以後並沒有不良反應。該進午餐了,但在餐桌前維爾福先生沒有讓僕人走進他的書房。

「維爾福夫人想提醒您一聲,先生,」他說,「十一點鐘已經敲過了,法院是在十二點鐘開庭。」

「嗯!」維爾福說,「還有呢?」

「維爾福夫人換好衣服,作好了準備,問一下是否要她陪您去,先生?」

「到哪兒去?」

「到法院去。」

「去幹什麼?」

「夫人說,她很希望能去旁聽。」


  

「哼!」維爾福用一種讓僕人感到吃驚的口氣說,「她想去旁聽?」

僕人往後退了一步說:「先生,如果您希望一個人去,我就去告訴夫人。」

維爾福沉默片刻,用手指按着他那蒼白的臉頰。「告訴夫人,」他終於答道,「我有話要跟她說,請她在她房間裡等我。」

「是,先生。」

「然後就回來給我穿衣服、刮臉。」

「馬上就來,先生。」

僕人出去以後,很快趕了回來,給他的主人刮了臉,服侍他穿上莊嚴的黑色的衣服。當他做完這一切的時候,他就說:「夫人說,希望先生穿好衣服以後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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