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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愛洛伊斯 - 122 / 399
外國散文類 / 盧梭 / 本書目錄
  

新愛洛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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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儘管他們有這種可鄙的看法,但在他們心情平靜地談話時,他們喜歡談論的題目之一,卻是感情問題。這兒的「感情」一詞,指的不是深厚的愛情和友情的真誠流露,那是索然寡味極了的。他們談論的感情,乃是按深奧的箴言表達的感情,是按照形而上學的微妙方式表達的極其高雅的感情。我可以說,在我這一生中,我還從未聽見過誰是像他們那樣高談闊論地談感情,也沒有聽見過誰談論感情的話是像他們的話那麼難懂。他們的話簡直想象不到是那麼的文雅。朱莉啊!他們的那些美妙的嘉言警句,我們這些粗淺的人從來沒有聽說過;我擔心,上流社會的人的感情,有點兒像荷馬①時代的冬烘先生的感情;冬烘先生沒有領略過真正的感情,所以他們信口開河地侈談上流社會的千百種美,說它們都是虛幻的。他們把他們的感情都變成精神的東西;儘管他們口頭上大談感情,但談了之後卻實踐不了。幸好能用禮儀來補感情之不足,按一般的慣例大致不差地做出好像是出於感情的行為,硬着頭皮說幾句客套話,或者強忍心中的不快,以便討得別人說自己的好話。然而,如果使人不快的時間太長,或者付出的代價太高,那就只好把感情置諸腦後,按禮儀行事的表現就到此為止了。除此以外,他們所謂的舉止言談,儘管表現得很謹慎,很有分寸和很穩重,但我們不知道其中有幾分是真的。凡是不屬於感情範圍的事,他們都按規矩辦事,一切要做得合乎規矩。這種以模仿為能事的人,有許多難以捉摸的古怪的表現;這是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以他本來的面貌出現之故。「別人怎麼做,就照着怎麼做。」這是這個國家最著名的格言。「這樣做可以,」和「這樣做不行。」最後的結論,就是這兩句話。

①荷馬,古希臘的行吟詩人,據信,古希臘的兩大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是他所作。


  

這種形式上按規矩辦事的做法,使他們共同的處世之道顯得極為滑稽,甚至在極其嚴肅的事情上也做得很可笑。他們心中有數:什麼時候該到別人家去問長問短;什麼時候該寫信致意,也就是說進行一次信到人不到的拜訪;什麼時候又該親自登門看望;什麼時候該說自己在家裡;什麼時候又該說自己不在家裡,儘管實際上自己是在家裡;什麼禮物可送,什麼禮物不可收;對這個或那個死者表現的悲傷應該表現到什麼程度①;在鄉下應該哭多長時間;哪一天可以回到城裡來尋求安慰;在為死者悲哀的同時,在某時某刻舉行舞會或者到戲院去看一場戲。所有的人對這些事情的做法都一樣;他們如同軍隊變換隊形似的,很有節拍地進行着。我們可以說,他們簡直是釘在同一個木板上用同一根綫牽動的木偶人。

①對某個人的死感到悲傷,這是人之常情,是善良的天性的表現,而不是從道義上說非悲傷不可的,儘管死去的那個人是我們的父親。在死了人的時候,誰要是心裡一點悲傷的感覺也沒有,在外表上無任何表現,也是可以的,因為,寧肯不做虛偽的表示,也不要拘泥于禮儀非做作一番不可。——作者注

要讓所有這些一模一樣地做同樣事情的人,也一模一樣地為同樣事情所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顯然要用其他的辦法深入地研究他們,才能對他們有所瞭解。顯而易見的是,他們的隱語只不過是一套毫無意義的廢話,不能用它們來判斷這裡的民風民俗,而只能用它們來判斷在巴黎到處可見的人們的舉止言行。他們常說的那些話,是可以學會的,但真正可以用來研究民風民俗的東西,從他們那裡是一點也學不到的。我這個看法,也適用於大部分新問世的著作;對於戲劇,我這些話也是適用的;從莫里哀①時候起,舞台上演的,與其說是民間的生活,倒不如說是風趣的對話。這裡有三家劇院②,其中有兩家演的是虛幻的人物,也就是說,一家演的是穿半綠半黃色衣眼的小丑、穿燈籠褲的小丑和穿黑衣蓄長鬚的小丑,另一家演的是神、鬼怪和巫師。第三家演的倒是不朽的劇作,念的台詞使我們聽起來很高興,另外還偶爾演一些新的劇目,其中有幾個悲劇,但並不怎麼感動人;雖說劇中也表現了某些自然的感情和人心的秘密,但對看戲的人的個人道德,無任何教益。

①莫里哀(一六二二—一六七三),法國喜劇作家。


  

②當時的三家劇院是:意大利喜劇院、王家歌劇院和法蘭西喜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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