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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對我的接待中,最使我感到高興的是,無論是對他們還是對我,我都沒有發現任何拘謹的表示。他們在他們的屋子裡照常活動,好像沒有我這個人在場似的,而我也單獨做我的事情。他們不對外地人來一套令人不舒服的虛禮,他們把外地人的到來,只當作來了一位可以彼此交談的先生。如果我什麼話也不說,他們便認為我也願意像他們那樣生活;如果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方式生活,我只需說一句話就行了,他們一點也不會露出厭惡或吃驚的樣子。在知道我是瑞士人以後,他們對我的唯一表示是,說我和他們是弟兄;我在他們家裡,就如同在自己家裡一樣。他們對我所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不安的表示,也沒有想到我對他們給我的誠懇接待起初還抱有戒心,更不懷疑我想利用他們的接待貪圖安逸。他們自己一家人之間也是這麼坦然的;到了懂事的年齡,孩子們和他們的父親是平等的,僕人和主人同在一張桌上吃飯,在家裡和共和國裡是同樣的自由,家庭是國家的縮影。
只有一件事情我不能自由自在地按我的做法辦;這件事情是:吃飯的時間要拖得特別長。吃不吃飯,這可以由我自己決定,但我一旦上了飯桌,就要在飯桌上待好半天,喝好半天酒。用什麼辦法使他們知道一個男人,一個瑞士男人,是不喝酒的呢?是的,我承認,他們的酒是特別的甘醇,我也不是不喜歡喝,不過,還是希望他們不要強迫我喝。我常常看到,虛偽的人是很少喝酒的,飯桌上的矜持樣子往往表明他們是假正經,表裡不一。一個坦率的人,對喝醉之前的那些沒完沒了的親熱話,倒不怎麼害怕,但飲酒要有節制,不可過量。這一點,和酒量如海的瓦勒人在一起,我可做不到,何況此地的酒是那麼的醉人,飯桌上一點水也沒有呢。我怎麼能夠在這麼好的人面前傻里傻氣地裝正經,做出不高興的樣子呢?所以說,我是明知不對而硬要喝醉的;他們不讓我付錢,我就只好付出我的理智。
另外還有一件使我很傷腦筋的事情:在吃飯的時候,總看見女主人和她的女兒站在我坐的椅子後邊,像僕人似地伺候我吃飯,即使在官員的家裡也是如此。看見臉蛋兒那麼漂亮的瓦勒女主人和女仆伺候你吃飯,真叫人感到不安,即使我用法國男人對女人獻慇勤的辦法來掩飾我不安的心情,也是掩飾不了的。請你相信我的話,我說她們漂亮,她們就真的漂亮;她們那雙老瞧著你看的眼睛,真是美極了。
我到了這個地方,我就要尊重這個地方的習慣,何況她們又是那麼的慇勤,所以,我只好像堂吉訶德在公爵夫人家裡那樣,態度極其莊重,一聲不響地接受她們的眼務。我有時微笑着把同桌吃飯的賓客的大鬍子和粗魯的樣子,與這些羞答答的年輕姑娘的迷人的臉蛋兒作一番對比;這些姑娘,你對她們說一句話,就會把她們弄得臉兒緋紅,使人看起來更加好看。但我覺得她們的胸脯又寬又厚,有點兒太刺眼;不過她們的胸脯的確是白嫩得迷人,這一點,可以和我用來與她們相比的模特兒媲美;你這獨一無二的、罩着薄紗的模特兒,我偷眼觀看你的輪廓,正是按照世界上最美的胸脯的漂亮的外形製作的。
當你發現我對你隱藏得那麼好的神秘的東西知道得這麼詳細的時候,你也不必吃驚;儘管你用盡心機,我也能窺探其中的詳情,看出了一點,就可以推知另外一點;不管你多麼警惕,裝扮得多麼好,你也有某些疏漏的地方讓我看到了,雖然我不能用手去觸摸。貪婪的眼睛在花叢中肆無忌憚地觀看,看遍了薄紗下面的東西,使我的手也感覺到了那柔軟的彈力,儘管它不敢真的去撫摩。
她鼓鼓的乳房我已隱隱看到:
嚴實的衣裳休想把它遮擋,
情慾比眼睛的穿透力強,
能透過重重障礙,仔細端詳。
我注意到瓦勒的婦女們的衣服有一個大缺點;外衣的背部鼓得像駝背似的,加上她們頭上戴的黑色小帽,讓人看起來樣子很奇怪。不過,她們的裝飾品倒是不過多,也不過少,的確是很漂亮的。我將給你帶回來一套按瓦勒女人的樣式製作的衣服,你穿起來一定很合身,因為它是按此地身材最好的女人的樣子剪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