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上將征高麗,秋,七月,辛卯,敕將作大監閻立德等詣洪、饒、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載軍糧。甲午,下詔遣營州都督張儉等帥幽、營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擊遼東以觀其勢。以太常卿韋挺為饋運使,以民部侍郎崔仁師副之,自河北諸州皆受挺節度,聽以便宜從事。又命太仆卿蕭鋭運河南諸州糧入海。鋭,瑀之子也。
八月,壬子,上謂司徒無忌等曰:「人若不自知其過,卿可為朕明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將順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上曰:「朕問公以己過,公等乃曲相諛悅,朕欲面舉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上曰:「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物敏速,決斷事理,古人不過;而總兵攻戰,非其所長。高士廉涉獵古今,必術明達,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鯁規諫耳。唐儉言辭辯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無言及于獻替。楊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質惇厚,文章華贍;而持論恆據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性最堅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于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每寫忠誠,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人自憐之。」
甲子,上還京師。
丁卯,以散騎常侍劉洎為侍中,行中書侍郎岑文本為中書令,太子左庶子中書侍郎馬周守中書令。
文本既拜,還家,有憂色。母問其故,文本曰:「非勛非舊,濫荷寵榮,位高責重,所以憂懼。」親賓有來賀者,文本曰:「今受弔,不受賀也。」
文本弟文昭為校書郎,喜賓客,上聞之不悅;嘗從容謂文本曰:「卿弟過爾交結,恐為卿累;朕欲出為外官,何如?」文本泣曰:「臣弟少孤,老母特所鍾愛,未嘗信宿離左右。今若出外,母必愁悴,倘無元此弟,亦無老母矣。」因歔欷嗚咽。上愍其意而止,惟召文昭嚴戒之,亦卒無過。九月,以諫議大夫褚遂良為黃門侍郎,參預朝政。
焉耆貳于西突厥,西突厥大臣屈利啜為其弟娶焉耆王女,由是朝貢多闕;安西都護郭孝恪請討之。詔以孝恪為西州道行軍總管,帥步騎三千出銀山道以擊之。全焉耆王弟頡鼻兄弟三人至西州,孝恪以頡鼻弟慄婆準為鄉導。焉耆城四面皆水,恃險而不設備,孝恪倍道兼行,夜,至城下,命將士浮水而渡,比曉,登城,執其王突騎支,獲首虜七千級,留慄婆準攝國事而還。孝恪去三日,屈利啜引兵救焉耆,不及,執慄婆準,以勁騎五千,追孝恪至銀山,孝恪還擊,破之,追奔數十里。
辛卯,上謂侍臣曰:「孝恪近奏稱八月十一日往擊焉耆,二十日應至,必以二十二日破之。朕計其道里,使者今日至矣!」言未畢,驛騎至。
西突厥處那啜使其吐屯攝焉耆,遣使入貢。上數之曰:「我發兵擊得焉耆,汝何人而據之!」吐屯懼,返其國。焉耆立慄婆準從父兄薛婆阿那支為王,仍附於處那啜。
乙未,鴻臚奏「高麗莫離支貢白金。」褚遂良曰:「莫離支弒其君,九夷所不容,今將討之而納其金,此郜鼎之類也,臣謂不可受。」上從之。上謂高麗使者曰:「汝曹皆事高武,有官爵。莫離支弒逆,汝曹不能復仇,今更為之遊說以欺大國,罪孰大焉!」悉以屬大理。
冬,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甲寅,車駕行幸洛陽,以房玄齡留守京師,右衛大將軍、工部尚書李大亮副之。
郭孝恪鎖焉耆王突騎支及其妻子詣行在,敕宥之。丁巳,上謂太子曰:「焉耆王不求賢輔,不用忠謀,自取滅亡,繫頸束手,漂搖萬里;人以此思懼,則懼可知矣。」
己巳,畋于澠池之天池;十一月,壬申,至洛陽。
前宜州刺史鄭元璹,已致仕,上以其嘗從隋煬帝伐高麗,召詣行在;問之,對曰:「遼東道遠,糧運艱阻;東夷善守城,攻之不可猝下。」上曰:「今日非隋之比,公但聽之。」
張儉等值遼水漲,久不得濟,上以為畏懦,召儉詣洛陽。至,具陳山川險易,水草美惡;上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