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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阿那肱所部兵尚一萬,守高壁,餘眾保洛女砦。周主引軍向高壁,阿那肱望風退走。齊王憲攻洛女砦,拔之。有軍士告稱阿那肱遣臣招引西軍,齊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檢校,孝卿以為妄。還,至晉陽,阿那肱腹心復告阿那肱謀反,又以為妄,斬之。
乙卯,齊主詔安德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募兵。延宗入見,齊主告以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諫,不從,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于北朔州。
丙辰,周主與齊王憲會于介休。齊開府儀同三司韓建業舉城降,以為上柱國,封郇公。
是夜,齊主欲遁去,諸將不從。丁巳,周師至晉陽。齊主復大赦,改元隆化。以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并州刺史,總山西兵,謂曰:「并州兄自取之,兒今去矣!」延宗曰:「陛下為社稷勿動。臣為陛下出死力戰,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計已成,王不得輒沮!」齊主乃夜斬五龍門而出,欲奔突厥,從官多散。領軍梅勝郎叩馬諫,乃回向鄴。時唯高阿那肱等十餘騎從,廣寧王孝珩、襄城王彥道繼至,得數十人與俱。
穆提婆西奔周軍,陸令萱自殺,家屬皆誅沒。周主以提婆為柱國、宜州刺史。下詔諭齊群臣曰:「若妙盡人謀,深達天命,官榮爵賞,各有加隆。或我之將卒,逃逸彼朝,無問貴賤,皆從蕩滌。」自是齊臣降者相繼。
初,齊高祖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原白建典騎兵曹,皆以善書計、工簿帳受委任。及齊受禪,諸司咸歸尚書;唯二曹不廢,更名二省。邕官至錄尚書事,建官至中書令,常典二省,世稱「唐、白」。邕兼領度支,與高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譖之,齊主敕侍中斛律孝卿總知騎兵、度支。孝卿事多專決,不復詢稟。邕自以宿舊習事,為孝卿所輕,意甚鬱鬱。及齊主還鄴,邕遂留晉陽。并州將帥請于安德王延宗曰:「王不為天子,諸人實不能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下詔曰:「武平孱弱,政由宦豎,斬關夜遁,莫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見推逼,今祗承寶位。」大赦,改元德昌。以晉昌王唐邕為宰相,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沭陽王和阿干子、右衛大將軍段暢、開府儀同三司韓骨胡等為將帥。敬顯,貸文之子也。眾聞之,不召而至者,前後相屬。延宗發府藏及後宮美女以賜將士,籍沒內參十餘家。齊主聞之,謂近臣曰:「我寧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見士卒,皆親執手稱名,流涕嗚咽,眾爭為死;童兒女子,亦乘屋攘袂,投磚石以禦敵。
己未,周主至晉陽。庚申,齊主入鄴。周軍圍晉陽,四合如黑雲。安德王延宗命莫多婁敬顯、韓骨胡拒城南,和阿干子、段暢拒城東,自帥眾拒齊王憲于城北。延宗素肥,前如偃,後如伏,人常笑之。至是,奮大槊往來督戰,勁捷若飛,所向無前。和阿干子、段暢以千騎奔周軍。周主攻東門,際昏,遂入之,進焚佛寺。延宗、敬顯自門入,夾擊之。周師大亂,爭門,相填壓,塞路不得進。齊人從後斫刺,死者二千餘人。周主左右略盡,自拔無路。承禦上士張壽牽馬首,賀拔伏恩以鞭拂其後,崎嶇得出。齊人奮擊,幾中之。城東道厄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導之,僅得免,時已四更。延宗謂周主為亂兵所殺,使于積屍中求長鬣者,不得。時齊人既捷。入坊飲酒,盡醉臥,延宗不復能整。
周主出城,饑甚,欲遁去,諸將亦多勸之還。宇文忻勃然進曰:「陛下自克晉州,乘勝至此。今偽主奔波,關東響震,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為懷!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破竹之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齊王憲、柱國王誼亦以為去必不免,段暢等又盛言城內空虛。周主乃駐馬,鳴角收兵,俄頃復振。辛酉,旦,還攻東門,克之。延宗戰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周主下馬執其手,延宗辭曰:「死人手,何敢迫至尊!」周主曰:「兩國天子,非有怨惡,直為百姓來耳。終不相害,勿怖也。」使復衣帽而禮之。唐邕等皆降于周。獨莫多婁敬顯奔鄴,齊主以為司徒。
延宗初稱尊號,遣使修啟于瀛州刺史任城王湝,曰:「至尊出奔,宗廟事重,群公勸迫,權主號令。事寧,終歸叔父。」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啟!」執使者關送鄴。
壬戌,周主大赦,削除齊制。收禮文武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