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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昶妻周氏富於財,昶謂之曰:「劉邁毀我于桓公,使我一生滄陷,我決當作賊。卿幸早離絶,脫得富貴,相迎不晚也。」周我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謀,豈婦人所能諫!事之不成,當於奚官中奉養大家,義無歸志也。」昶悵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曰:「觀君舉措,非謀及婦人者,不過欲得財物耳。」因指懷中兒示之曰:「此兒可賣,亦當不惜。」遂傾貲以給之。昶弟顗妻,周氏之從妹也,周氏紿之曰:「昨夜夢殊不祥,門內絳色物宜悉取以為厭勝。」妹信而與之,遂盡縫以為軍士袍。
何無忌夜于屏風裡草檄文,其母,劉牢之姊也,登榆密窺之,泣曰:「吾不及東海呂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復何恨!」問所與同謀者,曰:「劉裕。」母尤喜,因為言玄必敗,舉事必成之理以勸之。
乙卯,裕托以遊獵,與無忌收合徒眾,得百餘人。丙辰,詰旦,京口城開,無忌著傳詔服,稱敕使,居前,徒眾隨之齊入,即斬桓修以徇。修司馬刁弘帥文武佐吏來赴,裕登城謂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輿返正于尋陽,我等並被密詔,誅除逆黨,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梟于大航矣。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今來欲何為?」弘等信之,收眾而退。
裕問無忌曰:「今急須一府主簿,何由得之?」無忌曰:「無過劉道民。」道民者,東莞劉穆之也。裕曰:「吾亦識之。」即馳信召焉。時穆之聞京口歡雜訊,晨起,出陌頭,屬與信會。穆之直視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壞布裳為袴,往見裕。裕曰:「始舉大義,方造艱難,須一軍吏甚急,卿謂誰堪其選?」穆之曰:「貴府始建,軍吏實須其才,倉猝之際,略當無見逾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濟矣。」即于坐署主簿。
孟昶勸桓弘其日出獵,天未明,開門出獵人;昶與劉毅、劉道規帥壯士數十人直入,弘方啖粥,即斬之。因收眾濟江。裕使毅誅刁弘。
先是,裕遣同謀周安穆入建康報劉邁,邁雖酬許,意甚惶懼。安穆慮事泄,乃馳歸。玄以為邁為竟陵太守,邁欲亟之郡。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雲何?卿近見劉裕何所道?」邁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玄大驚,封邁為重安侯。既而嫌邁不執安穆,使得逃去,乃殺之,悉誅元德、扈興、厚之等。
眾推劉裕為盟,總督徐州事,以孟昶為長史,守京口,檀憑之為司馬。彭城人應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劉鐘統之。丁巳,裕帥二州之眾千七百人,軍于竹裡,移檄遠近,聲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帥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尼已據歷陽。
玄移還上宮,召侍官皆入止省中;加揚州刺史新安王桓謙征討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為徐、兗二州刺史。謙等請亟遣兵擊裕,玄曰:「彼兵鋭甚,計出萬死,若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眾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無所得,鋭氣已挫,忽見大軍,必驚愕;我按兵堅陣,勿與交鋒,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此策之上也。」謙等固請擊之,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相繼北上。玄憂懼特甚。或曰:「裕等烏合微弱,勢必無成,陛下何慮之深!」玄曰:「劉裕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樗蒲一擲百萬,何無忌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
南涼王傉檀畏秦之強,乃去年號,罷尚書丞郎官,遣參軍關尚使于秦。秦王興曰:「車騎獻款稱籓,而擅興兵造大城,豈為臣之道乎?」尚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先王之制也。車騎僻在遐籓,密邇勍寇,蓋為國家重門之防,不圖陛下忽以為嫌。」興善之。傉檀求領涼州,興不許。
初,袁真殺朱憲,憲弟綽逃奔桓溫。溫克壽陽,綽輒發真棺,戮其屍。溫怒,將殺之,桓沖請而免之。綽事沖如父,沖薨,綽嘔血而卒。劉裕克京口,以綽子齡石為建武參軍。三月,戊午朔,裕軍與吳甫之遇于江乘。將戰,齡石言于裕曰:「齡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軍後。」裕義而許之。甫之,玄驍將也,其兵甚鋭。裕手執長刀,大呼以沖之,眾皆披靡,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皇甫敷帥數千人逆戰,寧遠將軍檀賃之敗死。裕進戰彌厲,敷圍之數重,裕倚大樹挺戰。敷曰:「汝欲作何死!」拔戟將刺之,裕瞋目叱之,敷闢易。裕黨俄至,射敷中額而踣,裕援刀直進。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孫為托。」裕斬之,厚撫其孤。裕以檀憑之所領兵配參軍檀祗。祗,憑之之從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