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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桓公陶侃,晚年深以滿盈自懼,不預朝權,屢欲告老歸國,佐吏等苦留之。六月,侃疾篤,上表遜位。遣左長史殷羡奉送所假節、麾、幢、曲蓋、侍中貂蟬、太尉章、荊、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刺史印傳、棨戟;軍資、器仗、牛馬、舟船,皆有定薄,封印倉庫,侃自加管鑰。以後事付右司馬王愆期,加督護統領文武。甲寅,輿車出,臨津就船,將歸長沙,顧謂愆期曰:「老子婆娑,正坐諸君!」乙卯,薨于樊谿。侃在軍四十一年,明毅善斷,識察纖密,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數千里中,路不拾遺。及薨,尚書梅陶與親人曹識書曰:「陶公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陸抗諸人不能及也。」謝安每言:「陶公雖用法,而恆得法外意。」安,鯤之從子也。
成主雄生瘍于頭。身素多金創,及病,舊痕皆膿潰,諸子皆惡而遠之;獨太子班晝夜侍側,不脫衣冠,親為吮膿。雄召大將軍建寧王壽受遺詔輔政。丁卯,雄卒,太子班即位。以建寧王壽錄尚書事,政事皆委于壽及司徒何點、尚書令王瑰,班居中行喪禮,一無所預。
辛未,加平西將軍庾亮征西將軍、假節、都督江、荊、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領江、豫、荊三州刺史,鎮武昌。亮闢殷浩為記室參軍。浩,羡之子也,與豫章太守褚裒、丹楊丞杜乂,皆以識度清遠,善談《老》、《易》,擅名江東,而浩尤為風流所宗。裒,略之孫;乂,錫之子也。桓彞嘗謂裒曰:「季野有皮裡《春秋》。」言其外無臧否而內有褒貶也。謝安曰:「裒雖不言,而四時之氣亦備矣。」
秋,八月,王濟還遼東,詔遣侍御史王齊祭遼東公廆,又遣謁者徐孟策拜慕容皝鎮軍大將軍、平州刺史、大單于、遼東公、持節、都督,承製封拜,一如廆故事。船下馬石津,皆為慕容仁所留。
九月,戊寅,衛將軍江陵穆公陸曄卒。
成主雄之子車騎將軍越屯江陽,奔喪至成都。以太子班非雄所生,意不服,與其弟安東將軍期謀作亂。班弟玝勸班遣越還江陽,以期為梁州刺史,鎮葭萌。班以未葬,不忍遣,推心待之,無所疑間,遣玝出屯于涪。冬,十月,癸亥朔,越因班夜哭,弒之於殯宮,並殺班兄領軍將軍都;矯太后任氏令,罪狀班而廢之。
初,期母冉氏賤,任氏母養之。期多才藝,有令名。及班死,眾欲立越,越奉期而立之。甲子,期即皇帝位。謚班曰戾太子。以越為相國,封建寧王,加大將軍壽大都督,徙封漢王;皆錄尚書事。以兄霸為中領軍、鎮南大將軍;弟保為鎮西大將軍、汶山太守;從兄始為征東大將軍,代越鎮江陽。丙寅,葬雄于安都陵,謚曰武皇帝,廟號太宗。
始欲與壽共攻期,壽不敢發。始怒,反譖壽于期,請殺之。期欲籍壽以討李玝,故不許,遣壽將兵向涪。壽先遣使告玝以去就利害,開其去路,玝遂來奔。詔以王玝為巴郡太守。期以壽為梁州刺史,屯涪。
趙主弘自賫璽綬詣魏宮,請禪位於丞相虎。虎曰:「帝王大業,天下自當有議,何為自論此邪!」弘流涕還宮,謂太后程氏曰:「先帝種真無復遺矣!」於是尚書奏:「魏台請依唐、虞禪讓故事。」虎曰:「弘愚闇,居喪無禮,不可以君萬國,便當廢之,何禪讓也!」十一月,虎遣郭殷持節入宮,廢弘為海陽王。弘安步就車,容色自若,謂群臣曰:「庸昧不堪纂承大統,夫復何言!」群臣莫不流涕,宮人慟哭。群臣詣魏台勸進,虎曰:「皇帝者盛德之號,非所敢當,且可稱居攝趙天王。」幽弘及太后程氏、秦王宏、南陽王恢于崇訓宮,尋皆殺之。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稱疾不駕,虎屢召之,乃至。正色謂虎曰:「弋仲常謂大王命世英雄,奈何把臂受託而返奪之邪?」虎曰:「吾豈樂此哉!顧海陽年少,恐不能了家事,故代之耳。」心雖不平,然察其誠實,亦不之罪。
虎以夔安為侍中、太尉、守尚書令,郭殷為司空,韓晞為尚書左仆射,魏郡申鐘為侍中,郎闓為光祿大夫,王波為中書令。文武封拜各有差。虎行如信都,復還襄國。
慕容皝討遼東,甲申,至襄平。遼東人王岌密信請降。師進,入城,翟楷、龐鑒單騎走,居就、新昌等縣皆降。皝欲悉坑遼東民,高詡諫曰:「遼東之叛,實非本圖,直畏仁凶威,不得不從。今元惡猶存,始克此城,遽加夷滅,則未下之城,無歸善之路矣。」皝乃止。分徙遼東大姓于棘城。以杜群為遼東相,安輯遺民。
十二月,趙徐州從事蘭陵朱縱斬刺史郭祥,以彭城來降,趙將王朗攻之,縱奔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