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茜博太太見天真的德國人一臉厭惡的神色,馬上像達爾杜弗一樣傲慢地站了起來,朝施穆克瞪了一眼,嚇得他渾身哆嗦;然後,她順手牽羊,把梅佐的一幅小巧玲瓏的名畫藏在衣裙裡,走出門去。這幅畫,埃裡·馬古斯十分欣賞,他曾讚歎道:「此乃一寶啊!」茜博太太在門房裡見到了弗萊齊埃,他一直在等着她,指望她把封套和那張替換了遺囑的白紙燒了呢;看見他的主顧心驚膽顫,滿臉驚慌的樣子,他感到很詫異。
「出什麼事了?」
「我親愛的弗萊齊埃先生,您口口聲聲說給我出好主意,教我聽您調遣,可您把我徹底毀了,年金給丟了,那兩位先生也不信任我了……」
於是,她又滔滔不絶地數落開來,這可是她的拿手好戲。
「別說廢話,」弗萊齊埃打斷了他主顧的話說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什麼事?快講。」
「事情是這樣的。」
她把剛剛發生的一幕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我可沒有毀了您什麼。」弗萊齊埃說道,「那位先生早就對您的為人表示懷疑了,他們才給您設了這個圈套;他們早在等着您,偷偷監視着您!……您還瞞着我別的事情……」吃法律飯的又補充了一句,朝女門房投出老虎一般兇猛的目光。
「我!還瞞着您什麼事!……我都跟您一起幹了那麼多的事!……」她哆哆嗦嗦地說。
「可是,我親愛的,我可沒有幹過任何見不得人的事!」弗萊齊埃說,看來,他是想賴掉夜裡去過邦斯家的事。
茜博太太感到腦殼上的頭髮像燒起來一樣,緊接着渾身冰冷。
「怎麼?……」她整個兒獃住了。
「這可明擺着是犯罪!……您會被處以盜竊遺囑罪。」弗萊齊埃冷冷地說。
茜博太太嚇得直抖。
「放心吧,我是您的法律顧問。」他繼續說,「我不過是想向您證明,要做到我跟您說過的事,不管採取什麼方法,都是很容易的。快說,您到底做了什麼事,會弄得那個如此天真的德國人也瞞着您躲在房間裡?……」
「沒什麼,要麼就是因為前兩天的事,我說邦斯總是出現幻覺。打從那天后,那兩個先生對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說到底,我的所有不幸,全是您造成的,因為既然我已經控制不住邦斯先生,可對那個德國人,我還是有把握的,他已經說過要娶我或帶我跟他一起走,反正是一回事兒!」
這理由極為充分,弗萊齊埃只得滿足這一解釋。
「不要擔心什麼,」他又說道,「我已經答應過您,保您會得到年金,我一定會信守諾言的。在此之前,這件事還全都是假定;可現在,它就像是銀行的現鈔一樣了……您的終身年金保證不會少於一千兩百法郎……可是,我親愛的茜博太太,必須服從我的指令,巧妙地去執行。」
「是,我親愛的弗萊齊埃先生。」女門房已經被徹底降服,低三下四地說。
「那好,再見了。」弗萊齊埃帶著危險的遺囑,離開了門房。
他興高采烈地回到家裡,因為這份遺囑是件很可怕的武器。
「要是德·瑪維爾庭長太太背信棄義,」他心裡想,「我也保證能對付了。如果她翻臉不認賬,不再信守諾言,那她的遺產也就白丟了。」
一大早,雷莫南克就開了店門,讓他妹妹幫着照看,前去探望他的好朋友茜博,幾天來,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發現女門房正在細細端詳梅佐的畫,心想一塊小木板塗了點顏色,怎麼就能這麼值錢。
「啊!啊!」雷莫南克從茜博太太的肩膀上方望去,說道,「馬古斯就為沒弄到這幅東西感到遺憾呢;他說要是得到這件小玩藝兒,那他就幸福了,就什麼也不缺了。」
「他能出多少呢?」茜博太太問。
「要是您答應做了寡婦就嫁給我,」雷莫南克回答說,「我負責從埃裡·馬古斯那兒給您弄到兩萬法郎;要是不嫁給我,您賣這幅畫,得到的錢決不會超過一千法郎。」
「為什麼?」
「因為您得以物主的身份簽一份發票,這樣,繼承人就會讓您吃官司。要是您是我妻子,就由我把畫賣給馬古斯先生,按有關要求,做買賣的只要在進貨賬上記一筆就行了,我可以記上是施穆克賣給我的。得了,就把這畫放到我家去吧……要是您丈夫死了,您會有很多麻煩事,不像在我家,找出一幅畫來決不會大驚小怪……您很瞭解我。再說,要是您願意,我可以給您寫張收據。」
在自己犯罪被人當場捉住的情況下,貪婪的女門房無奈接受了這一建議,使她從此永遠與舊貨商牽扯到了一起。「您說得對,把收據寫好給我送來吧。」她把畫藏進衣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