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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得了肝病,几乎都有一種特別的反感心理,而且這毛病說犯就犯,他們會把窩在自己心裡的火全都往一件東西或一個人身上撒,而邦斯以為別人是要打他寶物的主意,所以,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死死看住自己的寶物,為此,他平常總是讓施穆克時不時瞧瞧有沒有人溜進這個至聖所。
「您這套收藏,挺棒的,」雷莫南克詭譎地說,「做舊貨生意的人都會動心的;我對古玩不在行,可先生在眾人眼裡是個大鑒賞家,儘管我不太懂行,可先生的東西,我閉着眼睛都會收……要是先生需要錢用,這種病,花錢可多了……我家妹子上次經血不暢,十天花了三十蘇的藥錢,實際上,那病不看也會好的……醫生啊,全都是些騙子,趁我們身體不好撈錢……」
「再見了,謝謝,先生。」邦斯很不放心地瞧了廢鐵商幾眼,對他說道。
「我去送他走。」茜博太太低聲地對病人說,「免得他碰了什麼東西。」
茜博太太帶上了房門,這引起了邦斯的疑心。茜博太太見馬古斯還一動不動地獃在那四幅畫前。藝術的完美可以激起人們難以言述的激情,只有對理想之美,對這種激情敞開心扉的人,才可以理解馬古斯此時一動不動,讚歎不已的神態,因為他們也一樣,往往幾個小時一動不動地站着觀賞藝術之最,觀賞萊奧納爾多·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柯勒喬的代表作《安提俄珀》,安德利亞·德爾·薩爾多的《神聖之家》、《提香的情人》,多米尼岡的《鮮花擁簇的孩子》,拉斐爾的小單彩畫和他的那幅老人肖像畫。
「你們快走吧,別作聲!」她說。
猶太人慢慢地往後退去,兩隻眼睛望着畫,就像一個情郎望着離別的情人。等猶太人走到樓梯平台,剛纔見他看得出神,心裡早已有數的茜博太太拍了拍馬古斯乾癟的胳膊,說道:
「您每幅畫給我四千法郎,不然就算……」
「我可沒有錢啊!……」馬古斯說,「我想得到這些畫,那是因為喜歡,僅僅因為對藝術的愛,我漂亮的太太!」
「你太狠了,小子!」女門房說,「我看不出你有這種愛。要是你今天不當着雷莫南克的面答應給我一萬六千法郎,明天可就是兩萬了。」
「一萬六千,我答應了。」猶太人連忙回答,被這看門女人的貪婪給嚇壞了。
「一個猶太人,他能憑什麼發誓呢?……」茜博太太問雷莫南兄。
「您可以相信他,」廢鐵商回答道,「他這人跟我一樣誠實。」
「那您呢?」女門房問道,“要是我賣給您,您給我多少?
……
「贏利對半分。」雷莫南克連忙說。
「我還是願意馬上給個數,我不是做買賣的。」茜博太太說。
「您對生意很懂行!」埃裡·馬古斯微笑着說,「要做買賣,您可是一個了不得的生意人。」
「我請她跟我合夥,連財產帶人。」奧弗涅人拿起茜博太太圓滾滾的胳膊,像鎚子似的用力拍了幾下,說道,「我不要求她別的投資,只要她的美貌就行了。您不該死守着您那個土耳其人一般的茜博和他的縫衣針!像您這麼漂亮的女人,一個小小的看門人能讓您過上富日子嗎?啊!要是在大街上開個店,擺滿古董,跟收藏家們一個勁地聊天,把他們的心給說動了,那您該有多風光!等您撈了這筆錢,給我把門房丟到一邊去,咱們倆在一起過,您到時瞧吧,那是什麼日子。」
「撈錢!」茜博太太說,「這裡一根針的東西,我都不會拿的!您聽清沒有,雷莫南克!」女門房嚷叫道,「在這個地方,誰都知道我是個清白的女人。」
茜博太太的兩隻眼睛在冒火。
「噢,放心吧!」埃裡·馬古斯說,「這個奧弗涅人看樣子太愛您了,不會故意冒犯您的。」
「她一定會給您招來很多生意!。」奧弗涅人高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