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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她們的旅程,咖苔琳夫人還有許多話要問,而且她並不完全都是自問自答,因此你必須留心去聽,伊麗莎白倒覺得這是她的運氣,否則,她這麼心事重重,一定會忘了自己作客身份呢。有心事應該等到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再去想。每逢沒有第二個人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翻來覆去地想個痛快;她沒有哪一天不獨個兒散步,一邊走一邊老是回想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達西那封信,她簡直快要背得出了。她把每一句話都反覆研究過,她對於這個寫信人的感情,一忽兒熱了起來,一忽兒又冷了下去。記起他那種筆調口吻,她到現在還是說不盡的氣憤;可是隻要一想到以前怎樣錯怪了他,錯罵了他,她的氣憤便轉到自己身上來了。他那沮喪的情緒反而引起了她的同情。他的愛戀引起了她的感激,他的性格引起了她的尊敬;可是她無法對他發生好感,她拒絶他以後,從來不曾有過片刻的後悔,她根本不想再看到他。她經常為自己以往的行為感到苦惱和悔恨,家庭裡面種種不幸的缺陷更叫她苦悶萬分。這些缺陷是無法補救的。她父親對這些缺陷只是一笑置之,懶得去約束他那幾個小女兒的狂妄輕率的作風;至于她母親,她本身既是作風失檢,當然完全不會感覺到這方面的危害。伊麗莎白常常和吉英合力同心,約束咖苔琳和麗迪雅的冒失,可是,母親既然那麼縱容她們,她們還會有什麼長進的機會?咖苔琳意志薄弱,容易氣惱,她完全聽憑麗迪雅指揮,一聽到吉英和伊麗莎白的規勸就要生氣;麗迪雅卻固執任性,粗心大意,她聽也不要聽她們的話。這兩個妹妹既無知,又懶惰,又愛虛榮,只要麥裡屯來了一個軍官,她們就去跟他勾搭。麥裡屯跟浪搏恩本來相隔不遠,她們一天到晚往那兒跑。
她還有一樁大心事,那就是替吉英擔憂;達西先生的解釋固然使她對彬格萊先生恢復了以往的好感,同時也就越發感覺到吉英受到的損失太大。彬格萊對吉英一往情深,他的行為不應該受到任何指責,萬一要指責的話,最多也只能怪他過分信任朋友。吉英有了這樣理想的一個機會,既可以得到種種好處,又可望獲得終身幸福,只可惜家裡人愚蠢失檢,把這個機會斷送了,叫人想起來怎不痛心!
每逢回想起這些事情,難免不連想到韋翰品格的變質,於是,以她那樣一個向來心情愉快難得消沉沮喪的人,心裡也受到莫大的刺激,連強顏為笑也几乎辦不到了,這是可想而知的。
她臨走前的一個星期裡面,羅新斯的宴會還是和她們剛來時一樣頻繁。最後一個晚上也是在那兒度過的,老夫人又仔仔細細問起她們旅程的細節,指示她們怎麼樣收拾行李,又再三再四說到長衣服應當怎麼樣安放。瑪麗亞聽了這番話之後,一回去就把早上整理好的箱子完全翻了開來,重新收拾一過。
她們告別的時候,咖苔琳夫人屈尊降貴地祝她們一路平安,又邀請她們明年再到漢斯福來。德·包爾小姐甚至還向她們行了個屈膝禮,伸出手來跟她們兩個人一一握別。
第三十八章
星期六吃過早飯時,伊麗莎白和柯林斯先生在飯廳裡相遇,原來他們比別人早來了幾分鐘。柯林斯先生連忙利用這個機會向她鄭重話別,他認為這是決不可少的禮貌。
他說:「伊麗莎白小姐,這次蒙你光臨敝舍,我不知道內人有沒有向你表示感激;不過我相信她不會不向你表示一番謝意就讓你走的。老實告訴你,你這次來,我們非常領情。我們自知舍下寒傖,無人樂意光臨。我們生活清苦,居處侷促,侍仆寥寥無幾,再加我們見識淺薄,象你這樣一位年輕小姐,一定會覺得漢斯福這地方極其枯燥乏味,不過我們對於你這次賞臉,實在感激萬分,並且竭盡綿薄,使你不至于過得興味索然,希望你能鑒諒。」
伊麗莎白連聲道謝,說是這次作客,非常快活,這六個星期來真是過得高興極了,跟夏綠蒂待在一起真有樂趣,加上主人家對待她又那麼慇勤懇切,實在叫她感激。柯林斯先生一聽此話,大為滿意,立刻顯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慎重其事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