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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撫養安住,恩同己子。安住漸漸長成,也不與他說知就裡,就送他到學堂裡讀書。安住伶俐聰明,過目成誦。年十餘歲,五經子史,無不通曉。又且為人和順,孝敬二親。張員外夫妻珍寶也似的待他。每年春秋節令,帶他上墳,就叫他拜自己父母,但不與他說明緣故。真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撚指之間,又是一十五年,安住已長成十八歲了。張員外正與郭氏商量要與他說知前事,着他歸宗葬父。時遇清明節令,夫妻兩口,又帶安住上墳。只見安住指着旁邊的土堆問員外道:「爹爹年年叫我拜這墳塋,一向不曾問得,不知是我甚麼親眷?乞與孩兒說知。」張員外道:「我兒,我正待要對你說,着你還鄉,只恐怕曉得了自己爹爹媽媽,便把我們撫養之恩,都看得冷淡了。你本不姓張,也不是這裡人氏。你本姓劉,東京西關義定坊居民劉天瑞之子,你伯父是劉天祥。因為你那裡六料不收,分房減口,你父親母親帶你到這裡趁熟。不想你父母雙亡,埋葬于此。你父親臨終時節,遺留與我一紙合同文書,應有傢俬田產,都在這文書上。叫待你成人長大與你說知就裡,着你帶這文書去認伯父伯母,就帶骨殖去祖墳安葬。兒呀,今日不得不說與你知道。我雖無三年養育之苦,也有十五年抬舉之恩,卻休忘我夫妻兩口兒。」安住聞言,哭倒在地,員外和郭氏叫喚甦醒,安住又對父母的墳塋,哭拜了一場道:「今日方曉得生身的父母。」就對員外、郭氏道:「稟過爹爹母親,孩兒既知此事,時刻也遲不得了,乞爹爹把文書付我,須索帶了骨殖往東京走一遭去。埋葬已畢,重來侍奉二親,未知二親意下何如?」員外道:「這是行孝的事,我怎好阻當得你?但只願你早去早回,免使我兩口兒懸望。」
當下一同回到家中,安住收拾起行裝,次日拜別了爹媽。員外就拿出合同文書與安住收了,又叫人啟出骨殖來,與他帶去。臨行,員外又分付道:「休要久戀家鄉,忘了我認義父母。」安住道:「孩兒怎肯做知恩不報恩!大事已完,仍到膝下侍養。」三人各各灑淚而別。
安住一路上不敢遲延,早來到東京西關義定坊了。一路問到劉家門首,只見一個老婆婆站在門前。安住上前唱了個喏道:「有煩媽媽與我通報一聲,我姓劉名安住,是劉天瑞的兒子。問得此間是伯父伯母的家裡,特來拜認歸宗。」只見那婆子一聞此言,便有些變色,就問安住道:「如今二哥二嫂在那裡?你既是劉安住,須有合同文字為照。不然,一面不相識的人,如何信得是真?」安住道:「我父母十五年前,死在潞州了。我虧得義父撫養到今,文書自在我行李中。」那婆子道:「則我就是劉大的渾家,既有文書便是真的了。可把與我,你且站在門外,待我將進去與你伯伯看了,接你進去。」安住道:「不知就是我伯娘,多有得罪。」就打開行李,把文書雙手遞將送去。楊氏接得,望着裏邊去了。安住等了半晌不見出來。原來楊氏的女兒已贅過女婿,滿心只要把家緣盡數與他,日夜防的是叔、嬸、侄兒回來。今見說叔嬸俱死,伯侄兩個又從不曾識認,可以欺騙得的。當時賺得文書到手,把來緊緊藏在身邊暗處,卻待等他再來纏時,與他白賴。也是劉安住悔氣,合當有事,撞見了他。若是先見了劉天祥,須不到得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