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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氏說:「我見房裡床側首,空着一段有兩扇紙風窗門,莫不是裏邊還有藏得身的去處?我領你們去搜一搜去看。」正寅聽得說,依先拿着棍子在這裡等。只見錢氏在前,陳林眾人在後,一齊走進來。正寅又想道:「這花娘吃不得這一棍子。」等錢氏走近來,伸出那一隻長大的手來,撐起五指,照錢氏臉上一掌打將去。錢氏着這一享,叫聲「呵也!不好了!」鼻子裡鮮血奔流出來,眼睛裡都是金圈兒,又得陳林在後面扶得住,不跌倒。陳林道:「卻不作怪!我明明看見一掌打來,又不見人,必然是這賊道有妖法的。不要只管在這裡纏了,我們帶了這兩個小廝,徑送到縣裡去罷。」眾人說:「我們被活鬼弄這一日,肚裡也饑了。做些飯吃了去見官。」陳林道:「也說得是。」錢氏帶著疼,就在房裡打米出來,去廚下做飯。石丟兒說著:「小牛吃打壞了,我去做。」走到廚下,看見風爐子邊,有兩罈好酒在那裡;又看見幾隻鷄在灶前,丟兒又說道:「且殺了吃。」這裡方要淘米做飯,且說賽兒對正寅說:「你武耍了兩次,我只文耍一耍。」正寅說:「怎麼叫做文耍?」賽兒說:「我做出你看。」石丟兒一頭燒着火,錢氏做飯,一頭拿兩隻鷄來殺了,淘洗了,放在鍋裡煮。那飯也卻好將次熟了,賽兒就扒些灰與鷄糞放在飯鍋裡,攪得勻了,依先蓋了鍋。鷄在鍋裡正滾得好,賽兒又輓幾杓水澆滅灶裡火。丟兒起去作用,並不曉得灶底下的事。
此時眾人也有在堂前坐的,也有在房裡尋東西出來的。丟兒就把這兩罈好酒,提出來開了泥頭,就兜一碗好酒先敬陳林吃。陳林說:「眾位都不曾吃,我如何先吃?」丟兒說:「老兄先嘗一嘗,隨後又敬。」陳林吃過了,丟兒又兜一碗送馬綬吃。陳林說:「你也吃一碗。」丟兒又傾一碗,正要吃時,被賽兒劈手打一下,連碗都打壞。賽兒就走一邊。三個人說道:「作怪,就是這賊道的妖法。」三個說:「不要吃了,留這酒待眾人來同吃。」眾人看不見賽兒,賽兒又去房裡拿出一個夜壺來,每壇裡傾半壺尿在酒裡,依先蓋了壇頭,眾人也不曉得。眾人又說道:「鷄想必好了,且撈起來,切來吃酒。」丟兒揭開鍋蓋看時,這鷄還是半生半熟,鍋裡湯也不滾。眾人都來埋怨丟兒說:「你不管灶裡,故此鷄也煮不熟。」丟兒說:「我燒滾了一會,又添許多柴,看得好了才去,不曉得怎麼不滾?」低倒頭去張灶裡時,黑洞洞都是水,那裡有個火種?丟兒說:「那個把水澆滅了灶裡火?」眾人說道:「終不然是我們伙裡人,必是這賊道,又弄神通。我們且把廚裡見成下飯,切些去吃酒罷。」眾人依次坐定,丟兒拿兩把酒壺出來裝酒,不開壇罷了,開來時滿壇都是尿騷臭的酒。陳林說:「我們三個吃時,是噴香的好酒,如何是恁的?必然那個來偷吃,見淺了,心慌撩亂,錯拿尿做水,倒在壇裡。」
眾人鬼廝閙,賽兒、正寅兩個看了只是笑。賽兒對正寅說:「兩個人被縛在柱子上一日了,肚裡饑,趁眾人在堂前,我拿些點心,下飯與他吃。又拿些碎銀子與兩個。」來到柱邊傍着天然耳邊,輕輕的說:「不要慌!若到官直說,不要賴了吃打。我自來救你。東西銀子,都在這裡。」天然說:「全望奶奶救命。」賽兒去了。眾人說:「酒便吃不得了,敗殺老興,且胡亂吃些飯罷。」丟兒廚下去盛頓,都是烏黑臭的,聞也聞不得,那裡吃得?說道:「又着這賊道的手了!可恨這廝無禮!被他兩個侮弄這一日。我們帶這兩個尿鱉送去縣裡,添差了人來拿人。」一起人開了門走出去,只因裡面嚷得多時了,外面曉得是捉姦。看的老幼男婦,立滿在街上,只見人叢裡縛着兩個俊悄後生,又見陳林妻子跟在後頭,只道是了,一齊拾起磚頭土塊來,口裡喊着,望錢氏、兩個道童亂打將來,那時那裡分得清楚?錢氏吃打得頭開額破,救得脫,一道煙逃走去了。一行人離了石麟街徑望縣前來。正值相公坐晚堂點卯,眾人等點了卯,一齊跪過去,稟知縣相公:從沈公做腳,賽兒、正寅通姦,妖法惑眾,擾害地方情由,說了一遍。兩個正犯脫逃,只拿得為從的兩個董天然、王小玉送在這裡。知縣相公就問董天然兩個道:「你直說,我不拷打你。」董天然答應道:「不須拷打,小人只直說,不敢隱情。」備細都招了。知縣對眾人說:「這姦夫、淫婦還躲在家裡。」就差兵快頭呂山、夏盛兩個帶領一千餘人,押着這一干人,認拿正犯。兩個小廝,權且收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