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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娥見了吃了一驚,心裡道:「這個人豈不是殺人強盜麼?」便自十分上心。只見鄰人道:「大官人要僱人,這個人姓謝名保,也是我們江西人,他情願投在大官人門下使喚。」申蘭道:「平日作何生理的?小娥答應道:“平日專在船上趁工度日,埠頭船上多有認得小人的。大官人去問問看就是。」申蘭家離埠頭不多遠,三人一同走到埠頭來。問問各船上,多說著謝保勤緊小心、志誠老實許多好處。申蘭大喜。小娥就在埠頭一個認得的經紀家裡,藉著紙墨筆硯,自寫了傭工文契,寫鄰人做了媒人,交與申蘭收着。申蘭就領了他,同鄰人到家裡來,取酒出來請媒,就叫他陪待。小娥就走到廚下,掇長掇短,送酒送餚,且是熟分。申蘭取出二兩工銀,先交與他了。又取二錢銀子,做了媒錢。小娥也自體己秤出二錢來,送那鄰人。鄰人千歡萬喜,作謝自去了。申蘭又領小娥去見了妻子商氏。自此小娥只在申蘭家裡傭工。
小娥心裡看見申蘭動靜,明知是不良之人,想著夢中姓名,必然有據,大分是仇人。然要哄得他喜歡親近,方好探其真確,乘機取事。故此千喚千應,萬使萬當,毫不逆着他一些事故。也是申蘭冤業所在,自見小娥,便自分外喜歡。又見他得用,日加親愛,時刻不離左右,沒一句說話不與謝保商量,沒一件事體不叫謝保營幹,沒一件東西不托謝保收拾,已做了申蘭貼心貼腹之人。因此,金帛財寶之類,盡在小娥手中出入。看見舊時船中掠去錦繡衣服、寶玩器具等物,都在申蘭家裡。正是:見鞍思馬,睹物思人。每遇一件,常自暗中哭泣多時。方纔曉得夢中之言有準,時刻不忘仇恨。卻又怕他看出,愈加小心。
又聽得他說有個堂兄弟叫做二官人,在隔江獨樹浦居住。小娥心裡想道:「這個不知可是申春否?父夢既應,夫夢必也不差。只是不好問得姓名,怕惹疑心。如何得他到來,便好探聽。」卻是小娥自到申蘭家裡,只見申蘭口說要到二官人家去,便去了經月方回,回來必然帶好些財帛歸家,便分付交與謝保收拾,卻不曾見二官人到這裡來。也有時口說要帶謝保同去走走,小娥曉得是做私商勾當,只推家裡脫不得身;申蘭也放家裡不下,要留謝保看家,再不提起了。但是出外去,只留小娥與妻藺氏,與同一兩個丫鬟看守,小娥自在外廂歇宿照管。若是藺氏有甚差遣,無不遭依停當。合家都喜歡他,是個萬全可托得力的人了。說話的,你差了。小娥既是男扮了,申蘭如何肯留他一個寡漢伴着妻子在家?豈不疑他生出不伶俐事來?看官,又有一說,申蘭是個強盜中人,財物為重,他們心上有甚麼閨門禮法?況且小娥有心機,申蘭平日畢竟試得他老實頭,小心不過的,不消慮得到此。所以放心出去,再無別說。
且說小娥在家多閒,乘空便去交結那鄰近左右之人,時時買酒買肉,破費錢鈔在他們身上。這些人見了小娥,無不喜歡契厚的。若看見有個把豪氣的,能事了得的,更自十分傾心結納,或周濟他貧乏,或結拜做弟兄,總是做申蘭這些不義之財不着。申蘭財物來得容易,又且信託他的,那裡來查他細帳?落得做人情。小娥又報仇心重,故此先下工夫,結識這些黨羽在那裡。只為未得申春消耗,恐怕走了風,脫了仇人。故此申蘭在家時,幾番好下得手,小娥忍住不動,且待時至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