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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澄笑嘻嘻地提了兩囊珠子,竟望狄夫人家來。與夫人見禮畢,夫人便問:「囊中何物?」慧澄道:「是夫人前日所托尋取珠子,今有兩囊上好的,送來夫人看看。」解開囊來,狄氏隨手就囊中取起來看,口裡嘖嘖道:「果然好珠!」看了一看,愛玩不已。問道:「要多少價錢?」慧澄道:「討價萬貫。」狄氏驚道:「此只討得一半價錢,極是便宜的。但我家相公不在,一時湊不出許多來,怎麼處?」慧澄扯狄氏一把道:「夫人,且借一步說話。」狄氏同他到房裡來。慧澄說道:「夫人愛此珠子,不消得錢,此是一個官人要做一件事的。」說話的,難道好人家女眷面前,好直說道送此珠子求做那件事一場不成?看官,不要性急,你看那尼姑巧舌,自有宛轉。當時狄氏問道:「此官人要做何事?」慧澄道:「是一個少年官人,因仇家誣枉,失了宜職,只求一關節到吏部辨白是非,求得復任,情願送此珠子。我想夫人兄弟及相公伯叔輩,多是顯要,夫人想一門路指引他,這珠子便不消錢了。」狄氏道:「這等,你且拿去還他,等我慢慢想丁想,有了門路再處。」慧澄道:「他事體急了,拿去,他又尋了別人,那裡還撈得他珠子轉來?不如且留在夫人這裡,對他只說有門路,明日來討回音罷。」狄氏道:「這個使得。」慧澄別了,就去對滕生一一說知。滕生道:「今將何處?」慧澄道:「他既看上珠子,收下了,不管怎的,明日定要設法他來看手段!」滕生又把十兩銀子與他了,叫他明日早去。
那邊狄氏別了慧澄,再把珠子細看,越看越愛。便想道:「我去托弟兄們,討此分上不難,這珠眼見得是我的了。」原來人心不可有欲,一有欲心被人窺破,便要落入圈套。假如狄氏不托尼姑尋珠,便無處生端;就是見了珠子,有錢則買,無錢便罷,一則一,二則二,隨你好漢,動他分毫不得。只為歡喜這珠子,又湊不出錢,便落在別人機彀中,把一個冰清玉潔的弄得沒出豁起來。卻說狄氏明日正在思量這事,那慧澄也來了,問道:「夫人思量事體可成否?」狄氏道:「我昨夜為他細想一番,門路卻有,管取停當。」慧澄道:「卻有一件難處,動萬貫事體,非同小可。只憑我一個貧姑,秤起來,肉也不多幾斤的。說來說去,賓主不相識,便道做得事來,此人如何肯信?」狄氏道:「是到也是,卻待怎麼呢?」慧澄道:「依我愚見,夫人只做設齋到我院中,等此官人只做無心撞見,兩下覿面照會,這使得麼?」狄氏是個良人心性,見說要他當面見生人,耳根通紅起來,搖手道:「這如何使得!」慧澄也變起臉來道:「有甚麼難事?不過等他自說一段緣故,這裡應承做得,使他別無疑心。方纔的確。若夫人道見面使不得,這事便做不成,只索罷了,不敢相強。」狄氏又想了一想道:「既是老師父主見如此,想也無妨。後二日我亡兄忌日,我便到院中來做齋,但只叫他立談一兩句,就打發去,須防耳目不雅。」慧澄道:「本意原只如此,說罷了正話,留他何干?自不須斷當得。」慧澄期約已定,轉到院中,滕生已先在,把上項事一一說了。滕生拜謝道:「儀、秦之辨,不過如此矣!」巴到那日,慧澄清早起來,端正齋筵。先將滕生藏在一個人跡不到的靜室中,桌上擺設精緻酒餚,把門掩上了。慧澄自出來外廂支持,專等狄氏。正是:
安排撲鼻香芳餌,專等鯨鯢來上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