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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 217 / 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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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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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有個福建人在街上與人談星命,訪得黃翁之家,求見黃翁。黃翁心裡指望三子立刻科名,見是星相家無不延接。聞得遠方來的,疑有異術,遂一面請坐,將着三子年甲央請推算。談星的假意推算了一回,指着鶴齡的八字,對黃翁道:「此不是翁家之子,他生來不該在父母身邊的,必得寄養出外,方可長成。及至長成之後,即要歸宗,目下已是其期了。」黃公見他說出真底實話,面色通紅道:「先生好胡說!此三子皆我親子,怎生有寄養的話說!何況說的更是我長子,承我宗桃,那裡還有宗可歸處?」談星的大笑道:「老翁豈忘衣帶之語乎?」黃翁不覺失色道:「先生何以知之?」談星的道:「小生非他人,即是十八年前棄兒之韓秀才也。」恐翁家不承認,故此假扮做談星之人,來探蹤跡。今既在翁家,老翁必不使此子昧了本姓。”黃翁道:「衣帶之約,果然是真,老漢豈可昧得!況我自有子,便一日身亡,料已不填溝壑,何必賴取人家之子?但此子為何見棄?乞道其詳。」韓生道:「說來事涉怪異,不好告訴。」黃翁道:「既有令郎這段緣契,便是自家骨肉,說與老夫知道,也好得知此子本末。」韓生道:「此子之母,非今世人,乃二百年前貞女之魂也。此女在宋時,父為閩官禦敵失守,全家死節,其魂不漏,與小生配合生兒。因被外人所疑,他說家世湘潭,將來貴處寄養,衣帶之字,皆其親書。今日小生到此,也是此女所命,不想果然遇著,敢請一見。」黃翁道:「有如此非怪異事!想令郎出身如此,必當不凡。今令郎與小兒共是三兄弟,同到長沙應試去了。」韓生道:「小生既遠尋到此,就在長沙,也要到彼一面。只求老翁念我天性父子,恩使歸宗,便為萬幸。」黃翁道:「父子至親,誼當使君還珠。況是足下冥緣,豈可間隔?但老夫十八年撫養,已不必說,只近日下聘之資,也有四十金。子既已歸足下,此聘金須得相還。」韓生道:「老翁恩德難報,至于聘金,自宜奉還。容小生見過小兒之後,歸與其母計之,必不敢負義也。」

韓生就別了黃翁,徑到長沙訪問黃翁三子應試的下處。已問着了,就寫一帖傳與黃翁大兒子鶴齡。帖上寫道:「十八年前與聞衣帶事人韓某。」鶴齡一見衣帶說話,感動於心,驚出請見道:「足下何處人氏?何以知得衣帶事體?」韓生看那鶴齡日個年方弱冠,體不勝衣。清標固稟父形,嫣質猶同母貌。恂恂儒雅,盡道是十八歲書生;邈邈源流,豈知乃二百年鬼子!韓生看那鶴齡模樣,儼然與王玉英相似,情知是他兒子,遂答道:「小郎君可要見寫衣帶的人否?」鶴齡道:


  

「寫衣帶之人,非吾父即吾母,原約在今年,今足下知其人,必是有的信,望乞見教。」韓生道:「寫衣帶之人,即吾妻王玉英也。若要相見,先須認得我。」鶴齡見說,知是其父,大哭抱住道:「果是吾父,如何捨得棄了兒子一十八年?」韓生道:「汝母非凡女,乃二百年鬼仙,與我配合生兒,因乳養不便,要寄託人間。汝母原藉湘潭,故將至此地。我實福建秀才,與汝母姻緣也在福建。今汝若不忘本生父母,須別了此間義父,還歸福建為是。」鶴齡道:「吾母如今在那裡?兒也要相會。」韓生道:「汝母修去修來,本無定所,若要相會,也須到我閩中。」鶴齡至性所在,不勝感動。兩弟鶴算、延齡在旁邊聽見說著要他歸福建說話,少年心性,不覺大怒起來,道:「那裡來的這野漢,造此不根之談,來誘哄人家子弟,說著不達道理的說話!好耽耽一個哥哥,卻教他到福建去,有這樣胡說的!」那家人每見說,也多嗔怪起米,對鶴齡道:「大官人不要聽這個遊方人,他每專打聽著人家事體,來撰造是非哄誘人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的扯,推的推,要揉他出去,韓生道:「不必羅唣!我已在湘潭見過了你老主翁,他只要完得聘金四十兩,便可贖回,還只是我的兒子。你們如何胡說!」眾人那裡聽他?只是推他出去為淨。鶴齡心下不安,再三戀戀,眾人也不顧他。兩弟狠狠道:「我兄無主意,如何與這些閒棍講話!饒他一頓打,便是人情了。」鶴齡道:「衣帶之語,必非虛語,此實吾父來尋盟。他說道曾在湘潭見過爹爹來,回去到家裡必知端的。」鶴算、延齡兩人與家人只是不信,管住了下處門首,再不放進去鶴齡相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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