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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班為支持他的這種改變宗教的行為,竭力想重新燃起法蘭西國王和西部其他實權人物的熱情;但他卻發現他們對這個公共事業都十分冷淡,只一味熱衷於他們自己內部的爭吵。這位皇帝的最後希望便全放在一個英格蘭僱傭兵約翰·霍克伍德或阿庫託身上了,他曾帶著一群自稱為白色弟兄的冒險分子,從阿爾卑斯山到卡拉布里亞一帶對意大利進行蹂躪,為出錢僱用他的邦國效力,因向教皇的駐處射箭而被公正地逐出了教會。為了與這個匪徒舉行談判發佈了一項特許令,但霍克伍德的兵力,或他的勇氣,卻承擔不了這一重任:這樣一支援兵必然要價極高,也不可能真正發生作用,而且還可能十分危險,最後搬請不成,對佩利奧洛格斯來說,也許是大好事。苦難中的希臘人準備迎接他的歸來,然而甚至他的回歸也遇到極不光彩的障礙的阻撓。他到達威尼斯後,借了許多利率非常高的高利貸;但他的金庫裡已完全空虛,債主們急着要錢,他本人便被作為還錢的最好保證給拘留了。
他一再催促他的大兒子,君士坦丁堡的總督安德洛奈卡,竭盡所有財源,甚至不惜蒐羅各教堂的財物,以把他的父親從監禁和屈辱中解救出來。
但是這個無人性的年輕人卻並不以此為辱,反而為皇帝的被囚暗自慶幸:國家十分歧窮,教士們極其頑固;從宗教上考慮也不乏可以使人寬恕他這種冷淡和拖延罪行的理由。他的不孝的行為受到了他的虔誠的弟弟曼紐爾的嚴厲批評,他立即賣掉或抵押掉了他的全部財產,乘船來到威尼斯,救出他的父親,並以自己的自由保證償清所有的債務。
這位父親兼國王在返回君士坦丁堡後,分別對他的兩個兒子各給以應得的報酬;但是怠惰的佩利奧洛格斯在信念和處世方面並未因他的羅馬朝聖之行有所改進;而他的變節或改變信仰的做法,因實際並無任何宗教或世俗方面的意義,很快便被希臘人和拉丁人遺忘了。
曼紐爾對意大利、法蘭西和英格蘭的訪問佩利奧洛格斯回朝
30年之後,他的兒子兼繼承人曼紐爾,出於同一目的,但以更大的規模,再次訪問了西部諸國。
在前一章裡我講述了他與巴亞澤特簽定和約、對和約的撕毀、對君士坦丁堡的包圍或封鎖,以及在勇敢的玻基考特指揮下前來救援的法蘭西人。
曼紐爾通過他的使臣曾向拉丁各國求援;但當時一般認為,一位受盡苦難的國王的存在必能使最狠心的野蠻人流下同情之淚,進而提供幫助,而那位鼓動這次遠行的元帥也作好了接待這位拜占廷皇帝的準備。陸路已被土耳其人佔領;但通往威尼斯的水路卻還安全、暢通:意大利把他作為第一位,或至少是第二位來訪的基督教皇帝加以歡迎;曼紐爾被看作基督教的維護者和侮罪者而受到憐憫,而他的高尚的行為舉止又使得這種憐憫並沒有形成一種蔑視。他經過威尼斯前往帕迪阿和帕維亞;甚至巴亞澤特的秘密同盟者米蘭公爵也安全而體面地將他送出了自己的領地。
到了法蘭西境內,那裡的皇家官員負責照顧他的生活、旅行和用度;
2000名最富有的市民全副武裝騎着馬直到首都附近的卡雷同,去迎接他。在巴黎的城門口他受到樞密大臣和議會成員的隆重接待;查理六世在他的王子和貴族們的陪同下以熱烈的擁抱歡迎他的兄弟的到來。
君士坦丁堡的繼承人身穿白色的絲綢長袍,騎着一匹乳白色的駿馬,這是在法蘭西的禮節中被視為非同一般的隆重場面:白色被認為是統治權力的象徵;而在這位日耳曼皇帝前不久的一次訪問中,經過一番傲慢的請求和不客氣的拒絶,他終於只得同意其坐了一漆黑色的馬匹。曼紐爾下榻于盧浮宮:接連不斷的宴會和舞會,各種宴飲和狩獵的樂趣,由多禮的法蘭西人巧加安排,變化無窮,以顯示他們的慷慨,並儘量為他散心;他在他的教堂裡可以隨心所欲,而那些索邦神學院的學者們對他的希臘教士們的語言、舉行的儀式以及他們的穿著,都感到十分吃驚,甚至可能感到不可容忍。但是,只要稍看一看這個王國的形勢就肯定會使他絶望地感到,任何援助都已無濟於事。那個不幸的查理,儘管間或也有頭腦清醒的時候,卻是經常重回到瘋狂或麻木的神志不清的狀態中去;政府的統治權被他的兄弟和叔父,奧爾良和勃艮第的總督輪番把持着,他們的派別鬥爭為悲慘的內戰鋪平了道路。兩人中前者是個沉湎于奢侈與愛情生活的花花公子:後者是那位最近剛從土耳其人的俘虜營中贖回的納弗爾伯爵約翰的父親;而如果這個無所畏懼的兒子還熱心于為自己的失敗報仇,較為慎重的伯艮第必會認為前一次出征所造成的花費和危險已經夠了。
在曼紐爾已經滿足了法蘭西人的好奇心,並可能已使他們感到厭倦的時候,他決定到鄰近的那個島上去拜訪一番。在他離開多佛之後,他在坎特伯雷受到了聖奧斯丁修道院院長和僧人的頗有禮貌的接待,在布萊克希思,這位希臘英雄(我這裡照抄我們過去的歷史學家的話)又受到率領着英格蘭朝臣的亨利四世的接待,他被作為東部皇帝在倫敦受到多日款待。但英格蘭的情況仍與聖戰計劃難於相容。
同年,那王位繼承人被廢並被殺害:當政的君主是個取得成功的篡位者,他的野心遭到了一些人的嫉妒和怨恨之心的懲罰;這位蘭開斯特的亨利也已無法使自己或他的兵力,從保衛他那不斷遭受陰謀與反叛顛覆的王位的鬥爭中,抽出身來。
他憐憫、讚揚、一再宴請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但如果這位英格蘭君主打起十字軍的旗號,他也只不過是通過一種虔誠的或貌似虔誠的行為的作用來安撫他的人民,或許還有他的良心。
但是,曼紐爾在撈夠了餽贈和榮譽之後,便回到了巴黎;接着在居留西部近兩年之後,便取道日耳曼和意大利,由威尼斯登舟,前往摩里亞半島,耐心地等待着他自己的滅亡或得救。然而,他已經避免了不得不公開或私下出賣自己的宗教的羞辱。拉丁教會因巨大的分裂活動而大傷元氣:歐洲的一些國王、民族和大學都按其服從羅馬教皇,還是阿維尼翁教皇而分作兩派;而這位一心想和兩派和好的皇帝,只好和那貧困和不受歡迎的敵對雙方都斷絶交往。他出遊的時間正巧趕在大赦年;但他在橫穿意大利時,既不希望得到,也無權得到那可以消除信徒們的一些罪過或贖罪活動的全面的寬容。
羅馬教皇對他的冷淡態度甚為不滿,他指責他對一個基督的偶像不恭,並勸告意大利的君主們拒絶和拋棄這個頑固的宗教分裂分子。
在十字軍東征期間,希臘人以驚愕和恐懼的心情觀望着,那從不知名的西部地區流入,並仍在不斷流入的、永不停息的移民浪潮。他們的最後幾位皇帝的訪問揭開了分離的面紗,並讓他們看到了,他們不再狂妄地以野蠻人相稱的諸多強大的歐洲民族。曼紐爾和他的更勤於探索的隨侍人員的觀察所得,已由當時拜占廷的一位歷史學家記錄下來:這裡我將把他的零亂的觀點加以歸納、整編;仔細看一看它們的過去和現在的狀況我們都瞭如指掌的日耳曼、法蘭西和英格蘭的原始形象,可能是一件十分有趣,也可能是極有教育意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