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人的紀律在重建和恢復土耳其帝國的問題上,最主要的功績毫無疑問應歸之於幾個蘇丹的個人品德;因為在人類生活中,一些最重要的場面的出現往往有賴于一位演員的品格。由於智力和道德方面的某些細微的差異,他們可能彼此有別;但是,有一段歷史時期,除了一個唯一的例外,經過從奧斯曼的登位到索利曼死去的一連串少有的
9位皇帝的統治,歷時長達
265年,這些善戰而活躍的皇帝卻全能使他們的臣民悅服,使他們的敵人膽寒。王位的繼承人,不是在後宮奢華的溫柔鄉中,而是在議會和戰場上接受教育:在他們年紀尚幼時便被他們的父親們委以管理行省和指揮軍隊的重任;而這種時常引起內戰的剛強的體制對培養這個君主國家的紀律性和奮發精神一定起了最主要的作用。奧斯曼皇帝不能像阿拉伯的哈里發一樣,把自己說成是神的使徒的後代或繼承人;而他們自稱與晉吉斯家族的塔塔爾可汗有親緣關係的說法,似乎更像是出於奉承而並非事實。他們的起源無從查考;但他們的那時間無法磨滅,暴力不能干預的、神聖的、不可剝奪的權利卻很快便在他們的臣民中不可逆轉地深入人心了。
一位軟弱或邪惡的蘇丹可能被廢黜並被絞死;但對他的繼承權卻可能會落到一個嬰兒或白痴手中:而最無法無天的叛賊也不敢登上他的合法君主的寶座。在亞洲的一個個短命的朝代,被奸詐的宮廷大臣或軍營中得勝的將軍相繼推翻的時候,奧斯曼的世襲制卻在
500年的實踐中得到肯定,而現在更融入土耳其民族的重要政治原則之中。
一種強烈而奇特的影響對這個民族的這種精神和制度的形成可能起了極大作用。奧斯曼的原始臣民是
400個追隨着他們的祖先的足跡,從奧克蘇斯河遷徙到桑加爾的土庫曼的遊牧家族;現在的安那托利亞平原上仍然佈滿着他們的山野弟兄們的黑白花紋的帳篷。但最初的這一小撮人卻溶解在自願前來的或被征服的大批臣民之中了,他們在土耳其人這個總名稱下,因共同的宗教、語言和習俗而團結在一起了。
在從埃爾祖魯姆到貝爾格萊德的各個城市裡,這個民族的稱呼對所有作為這裡第一批,最榮耀的居民的穆斯林全都完全適合。但他們,至少在羅馬尼亞,卻把村莊和所耕種的土地都丟棄給基督教農民了。
在奧斯曼統治的興旺時期,土耳其人本身便被排出在民政和軍事的重要職位之外;通過在服從、征服和指揮方面的強制教育,一個奴隷階級,一個新的人民被人為地組合起來了。
從奧爾坎和第一位阿穆拉特的時候起,蘇丹們便都相信,靠刀劍統治的政府每一代必須有一批新的士兵予以更新;而且這些新兵決不能來自女人氣的亞洲,都必須是能吃苦耐勞,善於征戰的歐洲人。
色雷斯、馬其頓、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和塞維阿成了土耳其軍隊的永久的源泉;當皇室的五分之一的俘虜已因征戰消耗掉的時候,一種不人道的對第五子徵收、或每
5年徵收一次的賦稅便強加在基督教家庭頭上了。
到了
12或
14歲,最健壯的青年都被強迫從他們的父母身邊拉走;他們的名字被登上一本花名冊,從此他們便在穿戴、教育和生活方面全受到為公眾服役的人員的待遇。然後憑着看來有無出息的外貌他們被分別選派到布爾薩、佩拉和阿德里安堡的皇家學校去學習,交與高貴的達官去管教或分散到安那托利亞的農民家庭中去。
他們的主人的頭一件要辦的事,是教他們土耳其語:他們通過各種可以增強體質的勞動鍛鍊身體;他們學習摔跤、跳躍、跑步、射箭,然後還學習使用滑膛槍;這樣一直學習到他們被抽調到土耳其軍隊的營房和連隊中去,繼續接受軍事或僧侶紀律的嚴格訓練。那些出身、才智和美貌方面最為出色的青年可以進入次等的Agiamoglans階層或更自由的Ichoglans階層,其中前者在皇宮服役,後者則是君王的隨身侍者。接連在
4所學校裡,在白人宦官的棍棒下,他們終日練習騎術和投擲標槍,而那些更為好學的則致力於鑽研《古蘭經》,以及阿拉伯和波斯的語言知識。他們在已經完全成年並有一定才能的時候,便被逐漸派去擔任軍隊、民政,甚至神職工作:他們在職的時間越長,可望得到的職位也就越高;一直等到完全成熟以後,他們便可以作為站在蘇丹面前的
40位高級統帥中的一員,他們可以由他選拔進入地方某省政府,接受帝國的最高榮譽。這樣一種模式的制度在形式和精神上對一個專制的君主國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從最嚴格的意義上說,那些大臣和將軍全是皇帝的奴隷,他們靠他的恩惠才能受到教育,得以生存。在他們離開後宮,作為獲得自由的標誌讓自己長出鬍鬚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身居要職,卻沒有親信或友人,沒有父母也沒有後代,完全依賴着那只把他們從貧窮地位提拔起來的手,而這隻手,只要稍不高興,便會像土耳其諺語中所巧妙形容的那樣,把那個玻璃的雕像砸個粉碎。在他們受教育的緩慢而痛苦的過程中,他們的性格和才智全都展露在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之前:那個赤裸裸的孤獨的人一切便只能以自身的才能為標準了;而如果這位君主真是明於知人,他便有絶對的、無限的自由進行挑選。這些奧斯曼候選人所受訓練是要通過禁慾方面的美德以達到行動上的美德;通過服從的習慣以養成指揮別人的習慣。在軍隊中也瀰漫著同樣的精神。
他們的沉默少語和清醒,他們的忍耐和謙虛,連他們的基督教的敵人都不得不加以讚揚。如果我們把這些土耳其軍隊的紀律和鍛練與長期以來受到貴族出身的傲氣、騎兵的獨自行動、新徵士兵的無知、老兵的叛變心理以及各種因無節制和目無法紀引起的種種罪惡和毒害的歐洲軍隊作一比較,我們便不會對他們的勝利有什麼懷疑了。
火藥的發明希臘帝國及其周圍王國可以得救的唯一希望,看來只能靠找到一種什麼更有威力的武器或發明一種什麼戰爭技巧,從而使他們在對付土耳其敵人時佔有絶對優勢。這樣一種武器就在他們手裡;這樣一種發現正在他們的危急存亡之秋出現了。
不知是出於偶然,或經過反覆實驗,中國或歐洲的化學家發現,一種硝石、硫磺和木碳的混合物一遇火星便會發生猛烈的爆炸。他們不久又發現,如果把這種澎漲力封閉在一根堅固的管子中,它便可以以勢不可擋的毀滅性的速度把一粒石彈或鐵彈拋擲出去。
關於火藥的發明和使用的確切年代說法不一,有些更是含糊其辭;不過我們也能清楚地確定,它在
14世紀中便已為人所知,在該世紀結束之前,火炮在日耳曼、意大利、西班牙、法蘭西和英格蘭等國家已廣泛用於海上或陸上的戰鬥和圍攻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