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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人們希望出身高貴的虛榮心,從這種炫耀中得到了滿足。在寄生門客的歡呼聲的鼓舞下,他們很容易欺騙那些輕信的下等人;而這種情況在某種程度上又得到了一直流行的,許多獲得自由的人和富人家的幫閒們都樂意採用大家族姓氏的習俗的推波助瀾。但這些家族中的大多數,由於種種原因常遭受外部的暴力攻擊和內部的腐敗慢慢都趨于滅絶了:因而事實上要在阿爾卑斯山的叢山中或在阿魯利亞寂靜的荒野裡去尋找某一家族的第二十代的直系後代,或許比在羅馬這個充滿機遇、危險以及無盡無休的革命的大舞台上去尋找更為容易得多。在每一個新朝代的統治之下,從帝國的每個省份,總會出現大批不顧性命的冒險家,靠機智或靠罪惡活動上升到極高的地位,攫取羅馬的財富、榮譽和宮廷;對那些執政官家庭留下的貧窮、卑賤的後代加以壓迫或保護,而他們卻可能已不知道自己的高貴祖先的光榮地位了。
在傑羅姆和克勞狄安時代,元老們一致推崇安尼西安家族的傑出地位;只要回顧一下他們的歷史便可幫助我們瞭解,那些完全滿足於居于第二位的高貴的家庭處于何種地位和如何古老了。
在該城的最初的五代人時期中,安尼西安這個名字還完全無人知曉;他們看來起源於普拉內斯特家族;而這些新市民的野心早已滿足於人民的保民官這個平民所能享有的榮譽。在耶穌紀元前
168年,這個家族就已通過征服平民族、俘虜其國王,光榮地一舉結束伊利里亞戰爭的安尼西烏斯獲得執政官稱號而成為顯貴了。
在那位將軍勝利之後,在不同時期前後共有三人出任執政官而使這個家族的名聲延續下來。
從戴克里先統治時期到西部帝國的最後滅亡,這個家族在公眾眼裡一直是那樣光輝燦爛,甚至不因對比着皇家的紫袍而失色。幾個與該家族關係密切的分支,通過婚姻或繼承關係,把安尼西安家、佩特羅尼安家以及奧爾比亞家的財富和名望聯合在一起了;而且每一代人中擔任執政官職務的人數又因繼承關係而增多。安尼西安家族在榮譽和財富上都高於其他家族:在羅馬元老院中他們最先皈依了基督教;很有可能,後來成為該城執政官兼衛隊長的尤利安安尼西烏斯,為了補償自己追隨馬克森提烏斯的過失,很快就情願接受君士坦丁的宗教了。
該家族龐大的世襲財產,由於他們的曾與格拉喜安共同享有執政官的榮譽,並四次擔任禁衛軍衛隊長高級職務的族長普羅布斯的勤奮,而更為增強了。
他的大片產業遍佈于廣大的羅馬世界的各個角落;儘管公眾對他們獲得財產的方法可能有所懷疑或並不能贊同,這位幸運的政客的慷慨和博大氣度仍然得到他手下人的感激和一般人的欽羡。他死後人們對他是如此尊敬,以致普羅布斯的兩個兒子,在未成年時就在元老院的要求下,獲得了參與執政官職務的榮譽:這是在羅馬歷史中從無先例的一項巨大殊榮。
「安尼西安官邸裡的石子」成了一句用來形容富足和榮耀的俗語;而羅馬的貴族和元老們都在適當的範圍內儘力處處模仿這個顯貴的家族。一篇在提奧多西烏斯時代寫成精確描繪該城情況的文章,共列出了
1780所曾作為富有的有地位的公民住處的的房屋。看一看這些豪華的宅院,其中有許多都几乎使我們再無意責怪詩人的誇張描述了——羅馬城中佈滿了數目眾多的宮殿,而每一座宮殿都能自成一座城市:因為凡真有實用價值或享樂生活所必需的一切,其中無不應有盡有;包括市場、競技場、噴泉、浴池、柱廊、綠樹成蔭的園林,以及人造的鳥房。這位曾描繪羅馬城被哥特人包圍時的具體情況的歷史學家奧林匹奧多魯斯接着還提到,有幾位最富有的元老每年可從他們的產業中獲得
4000鎊黃金的收入,總價值高於
16萬英鎊;這裡還不包括規定交付的穀物和酒類,而如果把這些東西賣掉,其價值可能又是相當於現款總數三分之一的一筆收入。與這筆巨大財富相比,一位元老一般所得
1000或
1500鎊黃金的年收入,可能被認為對於一個必須有許多公務開支和維持排場的開支的元老職位來講,也不過勉強維持而已。根據霍諾留時期留下的記載,有幾位好虛榮的顯赫的貴族,為紀念他們作行政長官的周年紀念,都曾舉行持續七天、耗資超過
10萬英鎊的慶祝活動。這些羅馬元老的顯然遠遠超過現代人所有的產業還並不僅限于意大利境內。他們佔有的產業一直越過愛奧尼亞海和愛琴海,直到一些最遙遠的省份:奧古斯都為永久紀念亞克興勝利而建立的尼科波利斯城便是虔誠的保拉的財產;而且塞內加還提到,一些過去作為某些敵對民族分界線的河流現在卻在某些公民的私有土地上流動了。
屬羅馬人所有的這些產業,根據他們的脾性和環境的不同,或由他們的奴隷代為耕作,或按一定的規定的租稅租給勤勞的農民。古代經濟學作家們都大力推薦,在所有可行的地方,儘量採用第一種辦法;但如有些產業因距離過遠或規模過大使得主人根本無法照看,那他們就會贊成寧可交給一家離不開土地,和地裡的收穫利害相關的世代相傳的佃農,也不要僱用一個不負責任,或者完全不忠實的莊頭來管理。
一座巨大都城裡的從來無心立下軍功,也很少參與行政事務的富有的貴族們自然會把他們的閒暇時間都用於理財和追求生活享樂上。在羅馬,商業活動一直都遭人鄙視;但是從共和國的初期開始,元老們就依靠可獲厚利的高利貸來增加他們的世襲財產,擴充他們保護下的平民數目了,對那些陳舊過時的法令,由於雙方意願相同,利害一致,則設法迴避過去或公然加以違反。在羅馬城內,或以帝國通用貨幣的形式,或以金銀器的形式,一定經常聚集着數目龐大的財寶,在普林尼時代,這裡的無數餐具櫃裡所藏足色的銀子比西庇阿在攻下迦太基後運走的銀子還要多。多數把自己的財產揮霍在無比奢華的生活中的貴族們發現,自己儘管腰纏萬貫卻十分歧窮,在無止境的放蕩生活中只感到無聊以極。他們隨時都有上千人勞動着,以滿足他們的各種慾望;他們中的一部分是他們的由於害怕懲罰而儘力勞作的家養的奴隷;還有的則是為利慾所驅使的各種工匠和商人。
古代人享受不到許多隨着後來的工業的進步而發明或改進的生活用品;大量的玻璃器皿和亞麻織物給現代歐洲的各個民族帶來的舒適,完全超過了那些羅馬元老們從他們的驕奢和肉慾的豪華生活中,所能得到的享受。他們的奢華生活和禮儀一直是個被人們細心地認真加以研究的問題;但這裡如加以探討勢必將使我過遠地離開我的正題,所以我只能簡單地概述一段,特別適用於哥特人入侵時期的羅馬和它的居民的真實境況。明智地選定帝國的首都為他那一時代的歷史學家最佳居住地點的阿米阿努斯馬爾克利努斯曾把他自己十分熟悉的一些景象的生動描繪揉合在一些重大曆史事件的描述之中。
有見解的讀者對他那種嚴酷的指責、材料的選定或表達的方式不一定完全贊同;他可能會發現一些使得阿米阿努斯自己情緒偏頗的隱藏着的偏見和個人仇恨;但他必定會以哲學家的好奇心看到一幅對羅馬人的禮儀所勾畫的有趣的、原始的圖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