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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普里安曾經放棄了那些很可能是他永遠也不會得到的世俗的榮譽;但能對一群不論如何卑微或遭世人鄙視的會眾的良心和思想,獲得如此絶對的控制權,卻比靠武力和征服強加於心中懷恨的人民的專制的絶對權力,更能滿足人的內心的驕傲。
在對這個雖然也許令人厭煩卻很重要的問題進行研究的過程中,我試圖展示出一些非常有效的,有助于闡明基督教真理的第二位的原則。如果我們在這些原因中發現任何人為的渲染,任何出於偶然的情況,或任何錯誤和個人情感混雜其中,我們對於人類竟會如此易於為最適合於他們的不完善的天性的外力所動,似乎也不應深感詫異。正是在——專一的熱忱、對即將來臨的死後世界的憧憬、對各種奇蹟的傳聞、實行嚴格的德行規範,以及原始教會的那套體制——這些原因的幫助下,基督教才得以如此成功地在羅馬帝國內發展起來。
正是由於這第一個原因,基督教徒們才具有了不屈不撓的勇氣,使他們決不向他們決心要加以征服的敵人屈服。接下去的三個原因為他們的勇氣提供了最有力的武器。最後一個原因則把他們的勇氣團結在一起,指揮他們如何運用他們的武器,並使他們的努力具有那種一小隊訓練有素、勇猛的志願兵,常可以據以擊敗一大群既不知戰鬥目的何在,也不在意戰鬥結果如何的烏合之眾的不可抗拒的威力。
在多神教的各種教派中利用群眾輕信的迷信思想誘騙他們的埃及和敘利亞遊方的狂熱教徒,也許是唯一一種全憑他們的教職獲得全部聲譽和支持、對自己的保護神的安全和昌盛真正親切關懷的僧侶。羅馬和各省的多神教教士,絶大多數出身高貴家庭、富有資財,他們把出面管理某一着名神廟或公眾獻祭活動完全看作是一件極光采的事,十有八九都是自己花錢舉行祭神的賽會,而以十分冷漠的態度,按照他們本地區的法律和風尚舉行古老的宗教儀式。由於他們在生活中自有正常職業,他們的熱情和虔誠很少會為個人利益或與教職有關的習慣所左右。他們長時間生活在各自的神廟和城市之中,所以始終也沒有使自己受到紀律約束或管轄的聯繫;而當他們接受元老院、大祭司團和皇帝的管轄權的時候,那些行政長官總滿足於能輕而易舉地在和平和莊嚴的氣氛中維持住人民一般的宗教活動也便行了。
我們已經看到了,多神教信徒的宗教情緒是多麼彼此各異、多麼鬆散和多麼沒有定准。他們几乎是毫無控制地聽任自己隨着迷信的幻想的自然趨勢浮沉。
他們的生活和處境中的偶然情況決定他們的虔誠的對象和程度;只要他們的崇拜始終可以如此接連濫用在一千個神靈的身上,那他們的心也便几乎不可能對其中任何一位真具有真誠的或生動的感情。
對基督教發展有利的條件當基督教在世界上出現的時候,甚至這些微弱的不完全的印記原有的力量也大部分都已經消失了。
沒有外力的幫助原不可能洞察信仰的奧秘的人類的理智,已經在揭開異教徒的愚昧問題上,獲得了一次輕而易舉的勝利;而在德爾圖良和拉克坦提烏斯致力於揭露它的虛假和妄誕的時候,他們不得不借用了西塞羅的辯才和琉善的機智。這些懷疑主義的作品影響所及,遠遠超出了它們的讀者的範圍。懷疑思想的風氣,從哲學家傳到一心享樂或經商的凡人,從貴族傳到平民,從主人傳到在他飯桌邊侍候、全神貫注傾聽著他的放縱的談論的奴僕。在公眾場合,人類中具有哲學頭腦的一部分人表面上都裝着很尊重他們國家的正當的宗教制度,但透過那單薄的勉強的偽裝,他們內心的鄙視卻不免會顯露出來,甚至一般人民,一旦發現他們崇拜的神,不但不被那些從地位或知識角度為他們所尊敬的人們所接受,而且還受到他們的嘲笑的時候,也不免會對他們一向衷心信仰的教義滿懷疑慮和恐懼。古老的偏見的衰落,使得很大一部分人面臨陷于痛苦不安境地的危險。懷疑思想和懸而不決的狀態,可能使少數喜愛深思的人感到開心。
但是,一般群眾對各種迷信活動卻是那樣如魚得水,如果勉強把他們喚醒,他們則只會因他們所喜愛的幻境的消失而為之痛苦。他們對怪異和超自然事物的喜愛、他們對未來情景的好奇,以及他們總愛把希望和恐懼向這個可見世界之外延伸的強烈傾向都是使多神教得以建立的主要原因。信仰對於凡俗的人是一種如此迫切的需要,因此任何一種神話體系的瓦解,十有八九很快就會有另一種形式的迷信起而代之。如果在緊要關頭,充滿智慧的上天不曾顯露一個真正的完全足以喚起最合乎理性的尊敬和信服,同時又具有可以吸引人民的好奇心、驚異和敬仰的一切的啟示,那很快便必會有某些更新、更時髦的神靈出來,佔據那些荒廢的朱庇特和阿波羅神廟。從人們的實際傾向來看,已有許多人几乎已從他們的人為的偏見中解脫出來,但他們卻同樣唸唸不忘並迫切希望使自己的信仰有所寄託,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一個更無價值的目標、也完全可以填補他們心中的空缺,滿足他們的無着落的急切情緒。任何人如願對這一問題進行一番深思,那他對基督教的迅速發展,不但不會感到驚奇,卻可能會驚異地感到,它為什麼沒有獲得更加迅速、更加普遍的成功。
前面已經確切而公正地說過,羅馬的征服為基督教的征服準備了條件,並加速了它的進程。在本書的第二章,我們曾試圖說明,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歐洲、亞洲和非洲的一些最文明的省份在一個君主的統治之下統一起來,以及後來又如何通過法律、習俗、語言等最親密的紐帶,團結在一起。
一直天真地熱望有一個塵世救世主的巴勒斯坦的猶太人,對於神聖先知的奇蹟表現得如此冷漠,以致人們認為出版或至少是保存任何希伯來文的福音書都已完全不必要了。
關於基督言行的真實歷史是在距耶路撒冷相當遠的地方,在非猶太族信教人已有極大數量之後,用希臘文編寫成的。
這些歷史一經譯成拉丁語,羅馬臣民,只除開埃及和敘利亞的農民之外,便全都完全理解,而為了那些農民,後來又專出了特別譯本。原為供羅馬軍團使用的公路,也為基督教傳教士開闢了從大馬士革到科林斯、從意大利到西班牙極邊遠地區或不列顛的便利的通道;而且這些宗教征服者也從未遇到過那種通常在把一種外國宗教傳入一個遙遠地區時所遇到的障礙和阻撓。我們有最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戴克里先和君士坦丁統治時期之前,便已有人在帝國各省和所有大城市中傳播對基督的信仰;不過關於一些教會建立的情況、組成這些教會的信徒的人教以及他們在不信教的群眾中所占比例等等,現在卻已無從查考,或者被幻想和虛誇的浮詞所淹沒了。
我們對於基督教的聲望在亞洲和希臘、在埃及、在意大利以及在西方日漸增高的情況,儘管所掌握的資料是如此極不完備,下面仍將儘力加以敘述;同時也不會忽略掉它在羅馬帝國疆界以外獲得的真實或假想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