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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馬梅亞和她的明智的顧問們最為關心的還是如何塑造這年輕皇帝的性格,因為說到底,他個人的氣質最後必將為羅馬世界人民的幸福與苦難之所繫。幸運的土壤能幫助,甚至用不着,人力的耕耘。透徹的理解很快使亞歷山大認識到高尚的品德只會使自己受益,知識是一種樂趣、勤勞更屬必需。天生的善良、溫和的性格使他完全能抗拒情慾的影響和邪惡的誘惑。他對他母親的始終如一的關懷以及他對明智的烏爾皮安的尊重使得他在無經驗的青少年時期便能自覺抵制諂媚的毒害。
他的簡單的生活情況日記為我們提供了一位頗有成就的皇帝的令人欣喜的形象,除了在形式上不能不有所差異之外,完全可以作為現代君主學習的榜樣。亞歷山大每天起床很早;他每天起身後的第一件事是進行個人的向神禮拜活動,而他的宮內教堂裡掛滿了那些曾改進和改善人類生活完全應當受到後人感激和景仰的英雄人物的畫像。但是,由於他相信對人類的貢獻才是神靈最喜愛的奉獻,他上午大部分時間總和他的政務會成員在一起,以超出他的實際年齡所許可的耐心和精細,和他們一起討論國家公務和決定一些民事案件。他常用文學的美來調劑這種枯燥乏味的事務工作;還常常留出一部分時間來以用於他所喜愛的詩歌、歷史和哲學的研究。維吉爾和賀拉斯的作品、柏拉圖和西塞羅的共和國等書決定了他的情趣,擴大了他的視野,並使他對人和政府都具有了最崇高的認識。緊接在這些思想鍛鍊之後的是身體的鍛鍊;亞歷山大身材高大,靈活而強健,在體操技巧方面大多數和他年歲相當的人都比不過他。在洗個澡,吃過一頓清淡的早飯稍事休息之後,他立即精神充沛地投入一天的緊張工作;而直到羅馬人的正餐,晚飯時候,他始終和他的秘書們一起口述許多直接寫給大半個世界的主子的信件、抗議書和請願書的回覆。他的飯桌上經常僅只有最清淡的簡單食物;不論什麼時候,他自己有什麼打算需要徵求意見,一群經過精心選擇、知識淵博、品德高尚的朋友便會被邀請前來,其中自然總包括烏爾皮安。他們的談話是毫無拘束和頗有效益的,中間休息時間則讓人念幾段讓人開心的美妙的作品,用以代替富有、奢侈的羅馬人常常叫到飯桌邊來助興的舞女、喜劇演員,甚至格鬥士的表演。亞歷山大的穿著簡單樸素,態度謙虛和藹;每到一定時候,他的宮殿總要對所有的臣民開放一次,不過像在伊琉欣努的神秘劇中一樣,總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叫喊着,給人以有益的教導:「絶不讓任何思想不夠純潔正直的人進入這神聖的宮牆。」這樣一種始終如一從不給邪念和惡行留下多餘時間的生活情調,顯然比保存在蘭卜裡迪烏斯作品中的那種種無關緊要的細節描寫,更足以證明亞歷山大政府的明智和公正。自康茂德即位以後,羅馬世界在長達
40年的時間中,不停地飽受四個暴君的各種罪惡行徑的折磨,在埃拉伽巴盧斯死後,它才得以享受了
13年國泰民安的太平年景。
地方各省,不再受卡拉卡拉和他的狂妄的兒子的巧立名目的賦稅的壓榨,在一些通過親身經歷相信只有能得到人民愛戴才是獲得君主寵幸最好的唯一的辦法的行政官的治理之下,也在和平和繁榮中興盛起來。
由於對羅馬人民無害的奢侈生活也稍加限制,更通過亞歷山大的慈父般的關懷,食物的價格和借債的利息都逐漸下降,而他的比較謹慎的慷慨恩賜,既能緩解大多數群眾的匱乏使他們能愉快地生活,也不會傷害勤勞人民的積極性。元老院的尊嚴、自由和權威已完全恢復了;每一個正直的元老都能有機會毫無畏懼、毫不緊張地親自和皇帝交談。
由於皮烏斯和馬爾庫斯的德政而顯得異常高貴的安東尼努斯這個名字曾通過過繼關係傳給放蕩的維魯斯,然後又通過血緣關係傳給殘暴的康茂德。
到塞維魯的兒子時期,它又變成了光榮稱號,從他們傳給年輕的迪阿杜米尼阿努斯,然後可恥地落到了奸惡的埃米薩大祭司的頭上。亞歷山大雖一再受到元老院費盡心機,而且也許是出於真心的請求和敦促,卻始終高傲地拒絶了這借來的稱號的光輝;而他卻通過終生的努力一心要恢復真正的兩安東尼時期的普遍榮譽和幸福。
吉本知道,儘管對塞維魯·亞歷山大的傳統的描繪顯然過於理想化,他確實是一位溫和的認真負責的統治者。他的改革計劃使他失去人心,更由於波斯和日耳曼邊境日益擴大的危險局勢,使他完全失去了對軍隊的控制權。
吉本在第六章的結尾處離開正題講了許多有關帝國財政的情況。
帝國的瓦解第七章出身野蠻人的皇帝。
戈狄安一世至三世。
阿拉伯人菲利浦。
在全世界流行的各種形式的政府中,似乎再沒有比世襲君主制更容易遭人譏笑的了。
父親死後,整個國家便像一群牛一樣,遺傳給對人類以及對他自己還全然一無所知,處于襁褓之中的兒子,而這時最英勇的軍人和最明智的政治家,全得放棄他們對帝國的自然權利,來到皇子的搖籃之前雙膝脆下,嚴肅聲稱將對他絶對效忠。我們在講述這一情景時誰能忍住不發出憤怒的苦笑?一部諷刺作品或一篇激昂的演說可以把這一明顯的荒唐做法描繪得淋漓盡致,但是,我們的更為嚴肅的思想對這種撇開人的感情,建立起一種代代相傳的簡單規則的一大有用處的偏見卻又只能表示尊重;我們對任何一種剝奪廣大人民群眾為自己選定主子的危險的,恐怕還應說是,理想的權力的做法,都只能欣然讚許。
茶餘酒後朋友們閒聊,我們完全可以設想出一種空想的政府形式,其中政權的交替將通過全社會自由、公正的選舉以保證它永遠落入最理想的人物手中。
可是,經驗卻早已徹底推翻了這種神話,並告訴我們在一個龐大的社會中,要大家來選舉君主是永無可能選出最明智的人物,也根本不可能使選出的人合乎最大多數人的心意的。
在人群中只有軍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因而可以有統一的意志,同時也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把他們的意志強加於他們的同胞,但是,士兵的既易於粗暴行事又同時充滿奴性的習性使他們極不適宜于充當一個司法機構,或甚至一個民政機構的保衛者。正義、仁德,或政治智慧等等品德,由於他們本身全不具備,也便不可能對別人的這種品德表示讚賞。勇敢永遠會得到他們的欽佩,慷慨必能買到他們的選票;但前一種美德常常表現在最野蠻的人身上;而後一種則只有拿公共財產作犧牲才有可能辦到;而這二者卻全可以被一個覬覦王位的野心家用來對付已佔有王位的人。
這種無可爭議的出身特權,在得到時間和輿論的認可之後,可說已成為人世間最簡單明了、最不致挑起爭端的一種特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