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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信卻與叔寶相厚,席上問賈潤甫:「叔寶兄身上有什麼不方便處?」
賈潤甫道:「一言難盡。」
雄通道:「都是相厚朋友,有甚說不得的話?」
賈潤甫叫手下問道:「站着些人,都是什麼人?」
手下回覆道:「都是跟隨眾爺的管家。」
賈潤甫又向自己手下人說:「你們好沒分曉,在家不會迎賓客,出外方知少主人。這些眾管家在此,你們怎不支值茶飯?」
又向管家道:「列位不要在此站列,請外邊小房中用晚飯,舍下卻自有人服事。」
賈潤甫將眾人都送出三門,自己把門都掛了,方纔入席。眾朋友見賈潤甫這樣個行藏動靜,都有個猜疑之意,不知何故。雄信待賈潤甫入席,才問道:「賢弟,叔寶不方便為何?請教罷!」賈潤甫道:「異見異聞之事。新君即位,起造東都宮殿,山東各州,俱要協濟銀三千兩。青州着解官解三千兩銀子上京,到長葉林地方,被兩個沒天理的朋友,取了這銀子,又殺了官。殺官劫財的事,還是平常,卻又臨陣通名,報兩個名,叫做甚麼陳達、牛金。系是齊州地方,青州申文東都,行齊州,州官賠補,並要緝獲這兩個賊人。秦大哥在來總管府中,明晃晃金帶前程,好不興頭。為這件事,扳扯將來,如今着落在他身上,要捕此二人。先前比較,看衙門分上,還不打,如今連秦大哥都打壞了。這九月二十四日,就限滿了。劉刺史聲口,要在他們十餘人身上。賠這項銀子,不然要解到東都宇文司空處去還。不知怎麼了!」坐間朋友,一個個吐舌驚張。事不關心,關心者亂。尤俊達在桌子下面,捏咬金的腿,知會此事。咬金卻就叫將起來道:「尤大哥,你不要捏我,就捏我也少不得要說出來。」
尤員外嚇了一身冷汗,動也不敢動。叔寶問題:「賢弟說什麼?」
咬金斟一大杯酒道:「叔寶兄,請這一杯酒,明日與令堂拜壽之後,就有陳達、牛金兄長請功受賞。」
叔寶大喜,將大杯酒一吸而幹道:「賢弟,此二人在何方?」
咬金道:「當初那解官錯記了名姓,就是程咬金、尤俊達,是我與尤大哥干的事。」
眾人聽見此言,連叔寶的臉都黃了,離坐而立。賈潤甫將左右小門都關了,眾友都圍住了叔寶三人的桌子。雄信開言:「叔寶兄此事怎麼了得?」
叔寶道:「兄長不必着驚,沒有此事。程知節與我自幼之交,他渾名叫做程搶掙。才聽見賈潤甫說,我有這些心事,他說這句獃話,開我懷抱,好陪諸兄飲酒。流言止於智者,諸兄都是高人,怎麼以戲言當真?」
程咬金急得暴躁起來,一聲如雷道:「秦大哥,你小覷我!這是什麼事,好說戲話?若說謊就是畜生了!」一邊口裡嚷,一邊用手在腰囊裡,摸出十兩一錠銀來,放在桌上,指着道:「這就是兗州官銀,小弟帶來做壽禮的,齊州卻有樣銀。」
叔寶見是真事,把那錠銀子轉拿來納在自己衣袖裡。許多豪傑,個個如痴,並無一言。惟雄信卻還有些膽當道:「叔寶兄,這件事在兄與尤員外、程知節三位身上,都還好處,獨叫我單雄信兩下做人難。」
叔寶開口道:「怎麼在兄身上轉不便?」
雄通道:「當年寒舍,曾與仁兄有一拜之交,誓同生死患難,真莫逆之交。如今求足下不要難為他二人,兄畢竟也就依了;只是把兄解到京,卻有些差池,到為那一拜,斷送了兄的性命。如今要把尤俊達與程咬金交付與兄受賞,卻又是我前日邀到齊州來,與令堂拜壽的。害他性命,於心何安。卻不是兩下做人難?」
叔寶道:「但憑兄長吩咐。」
雄信低頭思想了一會說:「我如今在難處之時,只是告半日寬限罷。」
叔寶道:「怎麼半日寬限?」
雄通道:「我們只當今日不知此事,眾朋友不要有辜來意,明日還到尊府,與令堂拜壽,攜來的薄禮獻上。酒是不敢領了,這等個懷抱,還吃甚酒?告辭各散。兄只說打聽,知道是他二人,領官兵團住武南莊。他兩個人,也不是獃漢子,決不肯束身受縛,或者出來也敵鬥一會,那個勝負的事,我們也管不得了。這也是出於無奈,在叔寶兄可允麼?」
且袖漁人手,由他鷸蚌爭。
叔寶道:「兄長你知自己是豪傑,卻貌視天下再無人物。」
雄通道:「兄是怪我的言語了。」
叔寶道:「小弟怎麼敢怪兄?昔年在潞州顛沛險難,感兄活命之恩,圖報無能,不要說尤俊達、程咬金是兄請往齊州來,替我家母做生日。就是他弟兄兩個,自己來的,咬金又與我髫年之交,適纔聞了此事,就慷慨說將出來,小弟卻沒有拿他二人之理。如今口說,諸兄心不自安,卻有個不語的中人,取出來與列位看一看,方纔放心。」
雄通道:「請教。」
叔寶在招文袋內,取出應捕批來,與雄信。雄信與眾目同看,上面止有陳達、牛金兩個名字,並無他人。咬金道:「剛剛是我兩人,一些也不差,拜壽之後,同兄見刺史便了。」
雄信把捕批交與叔寶。叔寶接來豁的一聲,雙手扯得粉碎。其時李玄邃與柴嗣昌兩個來奪時,早就在燈上燒了。
自從燭焰燒批後,慷慨聲名天下聞。
畢竟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豪傑慶千秋冰霜壽母 罡星祝一夕虎豹佳兒詩曰:君不見段卿倒用司農章,焚詞田叔援梁王。丈夫作事膽如鬥,肯因利害生憂惶?生輕誼始重,身殞名更香。莫令左儒笑我交誼薄,貪功賣友如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