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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寶忙取金箋簡,細開明白。重兒取回。羅公寫兩封書:一封是潞州蔡刺史處取行李,一封是舉薦山東道行台來總管衙門的薦書。酒席完備,叫童兒:「請大叔,陪秦大叔出來飲酒。」
老夫人指着酒席道:「這是你姑爺替你餞行的酒。」
叔寶哭拜于地。羅公用手相輓道:「不是老夫屈留你在此,我欲待你邊廷立功,得一官半職回鄉,以繼你先人之後。不想邊廷寧息,不得如我之意。令姑母道:『令堂年高。』我如今打發你回去。這兩封書:一封書到潞州蔡建德取鞍馬行李;一封書你到山東投與山東大行台兼青州總管,姓來名護兒。我是他父輩。如今分符各鎮一方,舉薦你到他標下,去做個旗牌官。日後有功,也還圖個進步。」
叔寶叩射,拜罷姑母,與表弟羅成對拜四拜。入席飲酒數巡,告辭起射。此時鞍馬行囊,已捎搭停當。出帥府,尉遲昆玉曉得了,俱備酒留飲。叔寶略領其情,連夜趕到涿州辭別。張公謹要留叔寶在家幾日,因叔寶急歸,不得十分相強。張公謹寫書附復單雄信,相送分手。
叔寶歸心如箭,馬不停蹄,兩三日間,竟奔河東潞州。入城到府前飯店,王小二先看見了,住家飛跑,叫:「婆娘不好了。」
柳氏道:「為什麼?」
小二道:「當初在我家少飯錢的秦客人,為人命官司,問罪往幽州去了。一二年到掙了一個官來,纏(馬宗)大帽,騎着馬往府前來。想他惱得我緊,卻怎麼處?」
柳氏道:「古人說盡了:『去時留人情,轉來好相見。』當初我叫你不要這等炎涼,你不肯聽。如今沒面目見他。你躲了罷。」
小二道:「我躲不得。」
柳氏道:「你怎麼躲不得?」
小二道:「我是飯店,倘他說我住住兒等他相見,我怎麼躲得這些時?」
柳氏道:「怎麼樣?」
小二道:「只說我死了罷。人死不記冤,打發他去了,我才出來。」
王小二着了忙,出這一個題目與妻子,忙走開了。柳氏是個賢妻,只得依了丈夫,在家下假做哭哭啼啼。叔寶到店門外下馬,柳氏迎道:「秦爺來了。」
叔寶道:「賢人,我還不曾進來拜謝你。」
叫手下看了馬上行李,待我到府中投文書來。取羅公書竟往府中出。
此時蔡公正坐堂上,守門人報幽州羅老爺差官下書。蔡公吩咐着他進來。叔寶是個有意思的人,到那得意之時,愈加謹慎,進東角門捧着書走將上來。蔡刺史公座上,就認得是秦瓊,走下滴水檐來,優待以禮。叔寶上月台庭參拜見。蔡公先問羅公起居,然後說到就是仁壽二年皂角林那椿事,我也從寬發落。叔寶道:「蒙老大人題拔,秦瓊感恩不淺。」
蔡公道:「那童環、金甲幽州回來,道及羅老將軍是令親,我十分歡喜,反指示足下到幽州與令親相會了。」
叔寶道:「家姑夫羅公有書在此。」
蔡公叫接上來。蔡公見書封上,是羅公親筆,不回公座開緘,就立着開看畢道:「秦壯士,羅老將軍這封書,沒有別說,只是取昔年在我潞州的物件。」
叔寶道:「是。」
蔡刺史叫庫吏取仁壽二年寄庫臓罰簿。庫吏與庫書,除舊管新收,開除實在,將臓罰簿呈現到公座上,蔡刺史用珠筆對那銀子。當日皂角林捕人進房已失了些,又加參軍廳乘機乾沒,不符前數。止有碎銀五十兩,貯封未動。那黃驃馬一匹,已發去官賣了,馬價銀三十兩貯庫五色潞綢十匹,做就寒復衣四套,緞帛鋪蓋一副,枕頂俱在,熔金馬鞍轡一副,鐙扎俱全,金裝鐧二根,一一點過,叫庫吏查將出來,月台上交付秦瓊。叔寶一個人也拿不得許多東西,解他的那童環、金甲見了,卻幫扶他拿這些東西。蔡刺史又吩咐庫吏:「動本府項下公費銀一百兩包封,送羅老將軍令親秦壯士為路費。」
這是:時來易覓金千兩,運去難賒酒一壺。
叔寶拜謝蔡公,拿着這一百兩銀子,佩之、國俊替他搬了許多行李,竟往王小二店中。叔寶正與佩之、國俊見禮敘話,只見柳氏哭拜于地道:「上年拙夫不是,多少炎涼,得罪秦爺。原來是作死。自秦爺為事,參軍廳拘拿窩家,用了幾兩銀子,心中不快,得病就亡故了。」
叔寶道:「昔年也不幹你丈夫事。我囊橐空虛,使你丈夫下眼相看,世態炎涼,古今如此。只是你那一針一綫之恩,至今銘刻於心。今日即是你丈夫亡故,你也是寡婦孤兒了。我曾有言在此,你可比淮陰漂母,今權以百金為壽。」
柳氏拜謝。叔寶暫留佩之、國俊在店少待,卻往南門外去探望高開道的母親,不想高母半年前已遷往他處去了。正是:富來報德易,困日施恩難。所以韓王孫,千金酬一餐。
叔寶回到王小二店中,把領出來的那些物件,捎在馬鞍鞽旁,馬就壓挫了,難駝這些重物。佩之道:「小弟二人且牽了馬,陪兄到二賢莊單二哥處,重借馬匹回鄉。」
辭別柳氏,三人出西門往二賢莊去了。畢竟不知何如,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秦叔寶歸家待母 齊國遠截路迎朋詩曰:友誼雖雲重,親恩自不輕。鷄壇堪繫念,鶴髮更縈情。
心逐行雲亂,思隨春草生。倚門方念切,這莫滯行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