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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 31 / 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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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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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雄通道:「弟婦就是前都督崔長仁的孫女,當年岳父與弟父有交。不道不多幾時,父母雙亡,家業漂零,故此其女即歸於弟處。且喜賢而有智,只是結衤離以來,六七年了,尚未生產。喜得今春懷孕,迄今十一月尚未產下,故此弟憂疑在心。」

叔寶道:「弟聞自古虎子麟兒,必不容易出胎;況吉人天相,自然瓜熟蒂落,何須過慮?」


  

正閒話間,只聽見手下人,嘈嘈的進來報道:「外邊有個番國僧人在門首,強要化齋,再回他不去。」

雄信聽說,便同叔寶出來。只見一個番僧,身披着花色絨綉禪衣,肩挑枴杖,那面貌生得:一雙怪眼,兩道拳眉。鼻尖高聳,恍如鷹爪鈎鐮,鬚鬢逢松,卻似獅張海口。嘴裡唸著番經羅喃,手裡搖着銅磬琅璫。只道達摩乘葦渡,還疑鐵拐降山莊。

雄信問道:「你化的是素齋葷齋?」

那番僧道:「我不吃素。」

雄信見說,叫手下的切一盤牛肉,一盤饃饃,放在他面前。雄信與叔寶坐著看他。那番僧雙手扯來,不多幾時,兩盤東西吃得罄盡。雄信見他吃完,就問他道:「師父如今往那裡去?」

那番僧道:「如今要往太原,一路轉到西京去走走。」

雄通道:「西京乃輦轂之下,你出家人去做什麼?」

番僧道:「聞當今主上倦於政事,一切庶務,俱着太子掌管。那太子是個好頑不耐靜的人,所以咱這裡修合幾顆要藥,要去進奉他受用。」

叔寶道:「你的身邊只有要藥,沒有別的藥麼?」

番僧道:「諸病都有。」

雄通道:「可有催產調經的丸藥,乞賜些。」

番僧道:「有。」

向袖中摸出一個葫蘆,傾出豌豆大一粒藥來,把黃紙包好,遞與雄通道:「拿去等定更時,用沉香湯送下。如吃下去就產是女胎;如隔一日產,便是個男胎了。」

說完立起身來,也不謝聲,竟自揚長去了。雄信攜着叔寶的手,向書房中來。叔寶嘆息道:「主上怠政卸權,四海又盜賊蜂起,致使外國番隅,多已知道。將來吾輩不知作何結果?」

雄通道:「愁他則甚?若有變動,吾與兄正好揚眉吐氣,幹一番事業。難道還要庸庸碌碌的過活?」

說罷進去。

其夜,雄信將番僧的藥,與崔夫人服下。交夜半子時,但聞滿室蓮花香,即養下一個女孩兒來,取名愛蓮。夫妻二人喜之不勝。正是:明珠方吐艷,蘭茁尚無芽。

叔寶聞知,不勝欣喜。倏忽間不多幾日,已到了除夕,雄信陪叔寶飲到天明,擁爐談笑,卻忘了身在客鄉。叔寶又想著功名未遂,蹤跡飄零,離母拋妻,卻又揪然不樂。天明又是仁壽二年正月,年酒熱閙。叔寶席席有分,吃得一個不耐煩起來。一個新年裡,弄得昏頭搭腦,沒些清楚。

將酒滴愁腸,愁重酒無力。又接了賞燈的酒,主人也睏倦了。雄信十八日晚間,回到後房中去睡了。叔寶自己牽掛老母,再不得睡下,只管在燈底下走來走去。那些手下人見他不睡,問道:「秦爺,這早晚如何還不睡?」

叔寶道:「我要回山東之心久矣,奈你員外情厚,我要辭他,卻開不得口,列位可好讓我去,我留書一封,謝你員外罷。」

因主人好客,手下人個個是慇勤的人,眾人道:「秦爺在此,正好多住住兒去,小的們怎麼敢放秦爺回去?」

叔寶道:「若如此我更有處。」

又在那廂點頭指手,似有別思。眾人恐怕一時照顧不迭,被他走去,主人畢竟見怪。一邊與叔寶講話,一邊就有人往後邊報與主人道:「秦大爺要去了。」


  
雄信聞言,披衣趿履而出道:「秦大哥為何陡發歸興?莫不是小弟簡慢不周,有些見罪麼?」

叔寶道:「小弟歸心,無日不有,奈兄情重,不好開言。如今歸念一動,時刻難留,夢魂顛倒,怕着枕席。」

言罷流下淚來。有集唐詩道:愁裡看春不當春,每逢佳節倍思親。

誰堪登眺煙雲裡,水遠山長愁殺人。

雄通道:「吾兄不必傷感。即如此,天明就打發吾兄長行便了。今晚倒穩睡一覺,以便早趕。」

叔寶道:「已是許下了呢!」雄通道:「我一世不曾換口,難道欺兄不成?」

轉身走進去了。叔寶積下一向熬煎,頓覺寬慰。手下人道:「秦爺聽得員外許了明日還家,笑顏便增了許多。」

叔寶上床伸腳暢睡不題。你道雄信為何直要留到此時,才放他回去?自從那十月初一日,買了叔寶的黃驃馬下來,伯當與李玄邃說知了,就叫巧手匠人,像馬身軀,做一副熔金鞍轡,正月十五日方完。異常細巧,耀眼爭光。欲以厚贈叔寶,又恐他多心不受,做一副新鋪蓋起來。將白銀打匾,縫在鋪蓋裡,把鋪蓋打卷,馬鞴了鞍轡,捎在馬鞍鞽後,只說是鋪蓋,不講裡面有銀子。方纔把那黃驃馬牽將出來,又自有當面的贐禮。叔寶要向東嶽廟去謝魏玄成,雄信又着人去請了來。賓主是一桌酒奉餞。旁邊桌子上,擺五色潞綢十匹,做就的寒衣四套,盤費銀五十兩。

雄信與叔寶把盞飲酒,指桌上禮物向叔寶道:「些微薄敬,望兄哂納。往日叮嚀求榮不在朱門下,這句話說,兄當牢記,不可忘了。」

魏玄成道:「叔寶兄低頭人下,易短英雄之氣;況弟曾遇異人,道真主已出,隋祚不長。似兄英勇,怕不做他時住命功臣?就是小弟託過黃冠,亦是待時而動。兄可依員外之言,天生我材,斷不淪落。」

叔寶心中暗道:「玄成此言,殊似有理。但雄信把我看小了。這叫做久處令人賤,贐送了幾十兩銀子,他就叫我不要入公門。他把我當在家常是少了飯錢賣馬的人。不知我雖在公門,上下往來朋友,贐禮路費,費幾百金不能過一年,他就說許多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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