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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上 - 140 /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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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上

第140頁 / 共170頁。

自是每宴會,道士輒至,遇食則食,遇飲則飲,韓亦稍厭其頻。飲次,徐嘲之曰:「道長日為客(11),寧不一作主?」道士笑曰:「道人與居士等,惟雙肩承一喙耳(12)。 」徐慚不能對。道士曰:「雖然,道人懷誠人矣,會當竭力作杯水之酬(13)。 」飲畢,囑曰:「翌午幸賜光寵(14)。 」次日,相邀同往,疑其不設(15)。 行去,道士已候于途;且語且步,已至寺門。入門,則院落一新,連閣雲蔓(16)。 大奇之,曰:「久不至此,創建何時?」道士答:「竣工未久。」比入其室,陳設華麗,世家所無。二人肅然起敬。甫坐,行酒下食,皆二八狡童(17),錦衣朱履。酒饌芳美,備極豐渥。飯已,另有小進(18)。 珍果多不可名,貯以水晶玉石之器,光照幾榻。酌以玻璃盞,圍尺許。道士曰:「喚石家姊妹來。」童去少時,二美人入。一細長,如弱柳(19);一身短,齒最稚;媚曼雙絶(20)。 道士即使歌以侑酒(21)。 少者拍板而歌,長者和以洞蕭,其聲清細。既闋,道士懸爵促酹(22),又命遍酌。顧問美人:「久不舞,尚能之否?」遂有僮仆展氍毹于筵下(23),兩女對舞,長衣亂拂,香塵四散;舞罷,斜倚畫屏。二人心曠神飛(24),不覺醺醉。

道士亦不顧客,舉杯飲盡,起謂客曰:「姑煩自酌,我稍憩,即復來。」


  

即去。南屋壁下,設一螺鈿之床(25),女子為施錦,扶道士臥。道士乃曳長者共寢,命少者立床下為之爬搔(26)。 二人睹此狀,頗不平。徐乃大呼:「道士不得無禮!」往將撓之(27)。 道士急起而遁。見少女猶立床下,乘醉拉向北榻,公然擁臥。視床上美人,尚眠綉榻。顧韓曰:「君何太迂?」韓乃徑登南榻;欲與狎褻,而美人睡去,撥之不轉。因抱與俱寢。天明,酒夢俱醒,覺懷中冷物冰人;視之,則抱長石臥青階下(28)。 急視徐,徐尚未醒;見其枕遺屙之石(29),酣寢敗廁中。蹴起(30),互相駭異。四顧,則一庭荒草,兩間破屋而已。

據《聊齋誌異》鑄雪齋抄本

【註釋】

(1) 世家:累世貴顯的人家。

(2) 宴集:聚客飲宴。

(3) 托鉢:募化,化緣。

(4) 擊剝之聲:敲門聲。擊,敲門。剝,剝啄,敲門聲。

(5) 棲鶴:傳說得道者駕鶴而行,故敬稱道士宿止為棲鶴,猶言息駕。

(6) 地主:東道主。

(7) 野人:道土謙稱,意謂山野之人。

(8) 居士:意思是向道慕善在家修行的人。是宗教徒對世俗人士的敬稱。

揮霍:豪奢不吝。

(9) 偃蹇:倨傲,輕慢。此從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淹蹇」。

(10)海客遇之:把道士當作走江湖的看待。海客,浪跡四方的人。

(11)道長:道高位尊的道士。對道士的敬稱。(12)雙肩承一喙:兩隻肩膀扛着一張嘴。意思是白吃白喝,無有餽贈、回報。

(13)杯水:一懷水酒。水,喻酒味薄澀。

(14)幸賜光寵:希望賜寵光臨。

(15)不設:不能設筵。

(16)連閣雲蔓:樓閣相連,極其盛多。

(17)狡童:慧黠善解人意的幼仆。

(18)小進:小吃;筵後茶點果品。

(19)如弱柳: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一弱柳」。

(20)媚曼:義同「靡曼」,謂容色美麗。《列子。周穆王》:「簡鄭衛處于之娥靡曼者,施芳澤,正蛾眉,設笄珥……以處之。」(21)侑酒:勸酒。

(22)懸爵促酹(jiào 叫):舉杯勸客人飲盡。酹,乾杯。(23)氍毹:氈席,地毯。


  

(24)心曠神飛:心思曠蕩,神不守舍。

(25)螺鈿(diàn 店)之床:鑲嵌貝片圖案的床榻。鈿,金銀貝殼之類裝飾薄片的總稱。

(26)爬搔:撓癢。爬,抓、撓。

(27)撓:阻止。

(28)青階:青石台階。

(29)遺屙之石: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底本作「遺屙之右」。大便坑旁的踏腳石。遺屙,拉屎。

(30)蹴起:把徐氏踢起。

胡氏

直隷有巨家(1) ,欲延師(2)。忽一秀才,踵門自薦。主人延入(3)。詞語開爽(4) ,遂相知悅。秀才自言胡氏,遂納贄館之(5)。胡課業良勤(6) ,淹洽非下士等(7)。然時出遊,輒昏夜始歸;扃閉儼然(8) ,不聞款叩而已在室中矣。遂相驚以狐。然察胡意固不惡,優重之(9) ,不以怪異廢禮。

胡知主人有女,求為姻好,屢示意,主人偽不解。一日,胡假而去(10)。 次日,有客來謁,摯黑衛于門(11)。 主人逆而入。年五十餘,衣履鮮沽,意甚恬雅(12)。 既坐,自達(13),始知為胡氏作冰(14)。 主人默然,良久曰:「仆與胡先生,交已莫逆(15),何必婚姻?且息女已許字矣(16)。 煩代謝先生。」客曰:「確知令嬡待聘,何拒之深?」再三言之,而主人不可。客有慚色,曰:「胡亦世族,何遽不如先生?」主人直告曰:「實無他意,但惡非其類耳。」客聞之怒;主人亦怒,相侵益亟。客起,抓主人。主人命家人杖逐之,客乃遁。遺其驢,視之,毛黑色,批耳修尾(17),大物也。牽之不動,驅之則隨手而蹶,然草蟲耳(18)。 主人以其言忿,知必相仇,戒備之。次日,果有狐兵大至:或騎或步,或戈或弩(19),馬嘶人沸,聲勢洶洶。主人不敢出。狐聲言火屋,主人益懼。

有健者,率家人噪出,飛石施箭,兩相衝擊,互有夷傷(20)。 狐漸靡(21),紛紛引去。遺刀地上,亮如霜雪;近拾之,則高粱葉也。眾笑曰:「技止此耳(22)。」然恐其復至,益備之。明日,眾方聚語,忽一巨人自天而降:高丈餘,身橫數尺;揮大刀如門,逐人而殺。群操矢石亂擊之,顛踣而斃(23),則芻靈耳(24)。 眾益易之(25)。 狐三日不復來,眾亦少懈。主人適登廁,俄見狐兵,張弓挾矢而至,亂射之;集矢于臀。大懼,急喊眾奔鬥,狐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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