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夫僭諸侯,諸侯僭天子,天子過天道,其日久矣。承衰救亂,矯復古化,在於陛下。臣愚以為盡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節焉。《論語》曰:「君子樂節禮樂。」方今宮室已定,亡可奈何矣,其餘盡可減損。故時齊三服官輸物不過十笥,方今齊三服官作工各數千人,一歲費數巨萬。蜀廣漢主金銀器,歲各用五百萬。三工官官費五千萬,東西織室亦然。廄馬食粟將萬匹。臣禹嘗從之東宮,見賜懷案,盡文畫金銀飾,非當所以賜食臣下也。
東宮之費亦不可勝計。天下之民所為大饑餓死者,是也。
今民大饑而死,死又不葬,為犬豬食。人至相食,而廄馬食粟,苦其大肥,氣甚怒至,乃日步作之。王者受命于天,為民父母,固當若此乎!天不見耶?武帝時又多取好女至數千人,以填後宮。及棄天下,昭帝幼弱,霍光專事,不知禮正,妄多臧金錢財物,鳥、獸、魚、鱉、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臧之,又皆以後宮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又未必稱武帝意也。
昭帝晏駕,光復行之。至孝宣皇帝時,陛下惡有所言,群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內多怨女,外多曠夫。及眾庶葬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罪也。
唯陛下深察古道,從其儉者,大減損乘輿服禦器物,三分去二。子產多少有命,審察後宮,擇其賢者留二十人,余悉歸之。及諸陵園女亡子者,宜悉遣。獨杜陵宮人數百,誠可哀憐也。
廄馬可亡過數十匹。獨舍長安城南苑地以為田獵之囿,自城西南至山西至-皆復其田,以與貧民。方今天下饑饉,可亡大自損減以救之,稱天意乎?天生聖人,蓋為萬民,非獨使自娛樂而已也。
故《詩》曰:「天難諶斯,不易為王」;「上帝臨女,毋貳爾心。」「當仁不讓」,獨可以聖心參諸天地,揆之往古,不可與臣下議也。
若其阿意順指,隨君上下,臣禹不勝拳拳,不敢不盡愚心。
天子納善其忠,乃下詔令太仆減食谷馬,水衡減食肉獸,省宜春下苑以與貧民,又罷角抵諸戲及齊三服官。遷禹為光祿大夫。
頃之,禹上書曰:“臣禹年老貧窮,家訾不滿萬錢,妻子糠豆不贍,-褐不完。有田百三十畝,陛下過意征臣,臣賣田百畝以供車馬。至,拜為諫大夫,秩八百石,俸錢月九千二百。廩食太官,又蒙賞賜四時雜繒、綿絮、衣服、酒肉、諸果物,德厚甚深。疾病侍醫臨治,賴陛下神靈,不死而活。又拜為光祿大夫,秩二千石,俸錢月萬二千。祿賜愈多,家日以益富,身日以益尊,誠非草茅愚臣所當蒙也。
伏自念終亡以報厚德,日夜慚愧而已。臣禹犬馬之齒八十一,血氣衰竭,耳目不聰明,非復能有補益,所謂素餐尸祿-朝之臣也。
自痛去家三千里,凡有一子,年十二,非有在家為臣具棺槨者也。
誠恐一旦E
572仆氣竭,不復自還,-席薦于宮室,骸骨棄捐,孤魂不歸。不勝私願,願乞骸骨,及身生歸鄉裡,死亡所恨。”
天子報曰:「朕以生有伯夷之廉,史魚之直,守經據占,不阿當世,孳孳於民,俗之所寡,故親近生,幾參國政。今未得久聞生之奇論也,而云欲退,意豈有所恨與?將在位者與生殊乎?往者嘗令金敞語生,欲及生時祿生之子,既已諭矣,今復雲子少。夫以王命辨護生家,雖百子何以加?傳曰亡懷土,何必思故鄉!生其強飯慎疾以自輔。」後月餘,以禹為長信少府。會御史大夫陳萬年卒,禹代為御史大夫,列于三公。
自禹在位,數言得失,書數十上。禹以為古民亡賦算口錢,起武帝征伐四夷,重賦於民,民產子三歲則出口錢,故民重困,至于生子輒殺,甚可悲痛。宜令-七歲去齒乃出口錢,年二十乃算。
又言古者不以金錢為幣,專意于農,故一夫不耕,必有受其饑者。今漢家鑄錢,及諸鐵官皆置吏卒徒,攻山取銅鐵,一歲功十萬人已上,中農食七人,是七十萬人常受其饑也。
鑿地數百丈,銷陰氣之津,地臧空虛,不能寒氣出雲,斬伐林木亡有時禁,水旱之災未必不由此也。
自五銖錢起已來七十餘年,民坐盜鑄錢被刑者眾,富人積錢滿室,猶亡厭足。民心動搖,商賈求利,東西南北各用智巧,好衣美食,歲有十二之利,而不出租稅。農夫父子暴露中野,不避寒暑,-土,手足胼胝,已奉谷租,又出稿稅,鄉部私求,不可勝供。故民棄本逐末,耕者不能半。貧民雖賜之田,猶賤賣以賈,窮則起為盜賊。何者?末利深而惑于錢也。
是以堅邪不可禁,其原皆起於錢也。
疾其末者絶其本,宜罷採珠玉金銀鑄錢之官,無復以為幣。市井勿得販賣,除其租銖之律,租稅祿賜皆以布帛及谷,使百姓一歸於農,復古道便。
又言諸離宮及長樂宮衛可減其太半,以寬徭役。又諸官奴婢十萬餘人戲游亡事,稅良民以給之,歲費五六巨萬,宜免為庶人,廩食,令代關東戍卒,乘北邊亭塞候望。
又欲令近臣自諸曹、侍中以上,家亡得私販賣,與民爭利,犯者輒免官削爵,不得仕宦。禹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