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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五歲,皇太子年十二,通《論語》、《孝經》。廣謂受曰:“吾聞『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今仕官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不去,懼有後悔,豈如父子相隨出關,歸老故鄉,以壽命終,不亦善乎?”受叩頭曰:「從大人議。」即日父子俱移病。滿三月賜告,廣遂稱篤,上疏乞骸骨。上以其年篤老,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皇太子贈以五十斤。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設祖道,供張東都門外,送者車數百兩,辭決而去。及道路觀者皆曰:「賢哉二大夫!」或嘆息為之下泣。
廣既歸鄉裡,日令家共具設酒食,請族人故舊賓客,與相娛樂。數問其家金余尚有幾所,趣賣以共具。居歲余,廣子孫竊謂其昆弟老人廣所愛信者曰:「子孫幾及君時頗立產業基址,今日飲食,費且盡。宜從丈人所,勸說君買田宅。」老人即以閒暇時為廣言此計,廣曰:「吾凱老悖不念子孫哉?顧自有舊田廬,令子孫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與凡人齊。今復增益之以為贏餘,但教子孫怠惰耳。賢而多財,則捐其志;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眾人之怨也;吾既亡以教化子孫,不欲益其過而生怨。又此金者,聖主所以惠養老臣也,故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以盡吾餘日,不亦可乎!」於是族人說服。皆以壽終。
于定國字曼倩,東海郯人也。
其父于公為縣獄吏、郡決曹,決獄平,羅文法者于公所決皆不恨。郡中為之生立祠,號曰于公祠。
東海有孝婦,少寡,亡子,養姑甚謹,姑欲嫁之,終不肯。姑謂鄰人曰:「孝婦事我勤苦,哀其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壯,奈何?」其後姑自經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吏捕孝婦,孝婦辭不殺姑。吏驗治,孝婦自誣服。具獄上府,于公以為此婦養姑十餘年,以孝聞,必不殺也。
太守不聽,于公爭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獄,哭于府上,因辭疾去。太守竟論殺孝婦。郡中枯旱三年。後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婦不當死,前太守強斷之,咎黨在是乎?」於是太守殺牛自祭孝婦塚,因表其墓,天立大雨,歲孰。郡中以此大敬重於公。
定國少學法于父,父死,後定國亦為獄中、郡決曹,補廷尉史,以選與御史中丞從事治反者獄,以材高舉侍御史,遷御史中丞。會昭帝崩,昌邑王征即位,行瀅亂,定國上書諫。後王廢,宣帝立,大將軍光領尚書事,條奏群臣諫昌邑王者皆超遷。定國由是為光祿大夫,平尚書事,甚見任用。數年,遷水衡都尉,超過廷尉。
定國乃迎師學《春秋》,身執經,北面備弟子禮。為人廉恭,尤重經術士,雖卑賤徒步往過,定國皆與鈞禮,恩敬甚備,學士咸稱焉。其決疑平法,務在哀鰥寡,罪疑從輕。加審慎之心。朝廷稱之曰:「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于定國為廷尉,民自以不冤。」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冬月治請讞,飲酒益津明。為廷尉十八歲,遷御史大夫。
甘露中,代黃霸為丞相,封西平侯。三年,宣帝崩,元帝立,以定國任職舊臣,敬重之。時陳萬年為御史大夫,與定國並位八年,論議無所拂。後貢禹代為御史大夫,數處駁議,定國明習政事,率常丞相議可。然上始即位,關東連年被災害,民流入關,言事者歸咎于大臣。上於是數以朝日引見丞相、御史,入受詔,條責以職事,曰:「惡吏負賊,妄意良民,至亡辜死。或盜賊發,吏不亟追而反系亡家,後不敢復告,以故浸廣。民多冤結,州郡不理,連上書者交于闕廷。二千石選舉不實,是以在位多不任職。民田有災害,吏不肯除,收趣其租,以故重困。關東流民饑寒疾疫,已詔吏轉漕,虛倉廩開府臧相振救,賜寒者衣,至春猶恐不贍。今丞相、御史將欲何施以塞此咎?悉意條狀,陳朕過失。」定國上書謝罪。
永光元年,春霜夏寒,日青亡光,上復以詔條責曰:「郎有從東方來者,言民父子相棄。丞相、御史案事之吏匿不言邪?將從東方來者加增之也?何以錯繆至是?欲知其實。方今年歲未可預知也,即有水旱,其憂不細。公卿有可以防其未然,救其已然者不?各以誠對,毋有所諱。」定國惶恐,上書自劾,歸侯印,乞骸骨。上報曰:「君相朕躬,不敢怠息,萬方之事,大錄于君。能毋過者,其唯聖人。方今承周、秦之敝,俗化陵夷,民寡禮誼,陰陽不調,災咎之發,不為一端而作,自聖人推類以記,不敢專也,況于非聖者乎!日夜惟思所以,未能盡明。經曰:『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君雖任職,何必顓焉?其勉察郡國守相群牧,非其人者毋令久賊民。永執綱紀,務悉聰明,強食慎疾。」定國遂稱篤,固辭。上乃賜安車駟馬、黃金六十斤,罷就第。數歲,七十餘薨。謚曰安侯。
子永嗣。少時,耆酒多過失,年且三十,乃折節修行,以父任為侍中中郎將、長水校尉。定國死,居喪如禮,孝行聞。由是以列侯為散騎、光祿勛,至御史大夫。尚館陶公主施。施者,宣帝長女,成帝姑也,賢有行,永以選尚焉。上方欲相之,會永薨。子恬嗣。恬不肖,薄於行。
始,定國父于公,其閭門壞,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謂曰:「少高大閭門,令容駟馬高蓋車。我治獄多陰德,未嘗有所冤,子孫必有興者。」至定國為丞相,永為御史大夫,封侯傳世雲。
薛廣德字長卿,沛郡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