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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富於春秋,方積思于《六經》,留神于王事,馳騖于唐、虞,折節于三代,偃不遵經勸學,反以靡麗為右,奢侈為務,盡狗馬之樂,極耳目之慾,行邪枉之道,徑瀅闢之路,是乃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偃為瀅首,其罪三也。
昔伯姬燔而諸侯憚,奈何乎陛下?”上默然不應良久,曰:「吾業以設飲,後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處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瀅亂之漸,其變為篡,是以豎貂為瀅而易牙作患,慶父死而魯國全,管、蔡誅而周室安。」上曰:「善。」有詔止,更置酒北宮,引董君從東司馬門。東司馬門更名東交門。賜朔黃金三十斤。董君之寵由是日衰,至年三十而終。後數歲,竇太主卒,與董君會葬于霸陵。是後,公主貴人多逾禮制,自董偃始。
時,天下侈靡趨末,百姓多離農畝。上從容問朔:「吾欲化民,豈有道乎?」朔對曰:“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經曆數千載,尚難言也,臣不敢陳。願近述孝文皇帝之時,當世耆老皆聞見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足履革舄,以韋帶劍,莞蒲為席,兵木無刃,衣-無文,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以道德為麗,以仁義為準。於是天下望風成俗,昭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為小,圖起建章,左鳳闕,右神明,號稱千門萬戶;木土衣綺綉,狗馬被繢-;宮人簪玳瑁,垂珠璣;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叢珍怪;撞萬石之鐘,擊雷霆之鼓,作俳優,舞鄭女。上為瀅侈如此,而欲使民獨不奢侈失農,事之難者也。
陛下誠能用臣朔之計,推甲乙之帳燔之於四通之衢,卻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宜可與比治矣。《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失之毫釐,差以千里。』願陛下留意察之。”
朔雖詼笑,然時觀察顏色,直言切諫,上常用之。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無所為屈。
上以朔口諧辭給,好作問之。嘗問朔曰:「先生視朕何如主也?」朔對曰:「自唐、虞之隆,成、康之際,未足以諭當世。臣伏觀陛下功德,陳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若此而已,誠得天下賢士,公卿在位鹹得其人矣。譬若以周、邵為丞相,孔丘為御史大夫,太公為將軍,畢公高拾遺于後,弁嚴子為衛尉,皋陶為大理,后稷為司農,伊尹為少府,子贛使外國,顏、閔為博士,子夏為太常,益為右扶風,季路為執金吾,契為鴻臚,龍逢為宗正,伯夷為京兆,管仲為馮翊,魯般為將作,仲山甫為光祿,申伯為太仆,延陵季子為水衡,百里奚為典屬國,柳下惠為大長秋,史魚為司直,蘧伯玉為太傅,孔父為詹事,孫叔敖為諸侯相,子產為郡守,王慶忌為期門,夏育為鼎官,羿為旄頭,宋萬為式道侯。」上乃大笑。
是時,朝廷多賢材,上復問朔:「方今公孫丞相,澩蠓頡⒍仲舒、夏侯始昌、司馬相如、吾丘壽王、主父偃、朱買臣、嚴助、汲黯、膠倉、終軍、嚴安、徐樂、司馬遷之輪,皆辯知閎達,溢于文辭,先生自視,何與比哉?」朔對曰:「臣觀其BD
4C齒牙,樹頰胲,吐-吻,擢項頤,結股腳,連-尻,遺蛇其跡,行步-旅,臣朔雖不肖,尚兼此數子者。」朔之進對澹辭,皆此類也。”
武帝既招英俊,程其器能,用之如不及。時方外事胡、越,內興制度,國家多事,自公孫弘以下至司馬遷,皆奉使方外,或為郡國守相至公卿,而朔嘗至太中大夫,後常為郎,與枚皋、郭舍人俱在左右,詼啁而已。久之,朔上書陳農戰強國之計,因自訟獨不得大官,欲求試用。其言專商鞅、韓非之語也,指意放蕩,頗復詼諧,辭數萬言,終不見用。朔因著論,設客難己,用位卑以自慰諭。其辭曰: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著于竹帛,-腐齒落,服膺而不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內無雙,則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戟,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
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備也。
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壞,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禽以兵,併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談說行焉。身處尊位,珍寶充內,外有廩倉,澤及後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聖帝流德,天下震懾,諸侯賓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於覆盂,動猶運之掌,賢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則在深泉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效情,安知前後?夫天地之大,士民之眾,竭津談說,併進輻湊者不可勝數,悉力募之,困于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仆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乎?故曰時異事異。
“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哉!《詩》云:『鼓鐘于宮,聲聞于外。』『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乃設用於文、武,得信厥說,封于齊,七百歲而不絶。此士所以日夜孳孳,敏行而不敢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