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使蕭衍,衍散騎常侍朱異問業興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邪?」業興曰:「委粟是圓丘,非南郊。」
異曰:「北間郊、丘異所,是用鄭義。我此中用王義。」
業興曰:「然,洛京郊、丘之處專用鄭解。」
異曰:「若然,女子逆降傍親亦從鄭以不?」業興曰:「此之一事,亦不專從。若卿此間用王義,除禫應用二十五月,何以王儉喪禮禫用二十七月也?」異遂不答。業興曰:「我昨見明堂四柱方屋,都無五九之室,當是裴頠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圓何也?」異曰:「圓方之說,經典無文,何怪于方?」業興曰:「圓方之言,出處甚明,卿自不見。見卿錄梁主《孝經義》亦云上圓下方,卿言豈非自相矛盾!」異曰:「若然,圓方竟出何經?」業興曰:「出《孝經援神契》。」
異曰:「緯候之書,何用信也!」業興曰:「卿若不信,靈威仰、葉光紀之類經典亦無出者,卿覆信不?」異不答。
蕭衍親問業興曰:「聞卿善於經義,儒、玄之中何所通達?」業興曰:’少為書生,止讀五典,至于深義,不辨通釋。”
衍問《詩周南》,王者之風,系之周公,《邵南》,仁賢之風,系之《邵公》。何名為系?”業興對曰:「鄭注《儀禮》云:“昔大王、王季居于岐陽,躬行《邵南》之教,以興王業。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教以受命。作邑于酆,分其故地,屬之二公。名為系。」
衍又問:「若是故地,應自統攝,何由分封二公?」業興曰:「文王為諸侯之時所化之本國,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復守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
衍又問:「《乾卦》初稱『潛龍』,二稱『見龍』。至五『飛龍』。初可名為虎。」
問意小乖。業興對:「學識膚淺,不足仰酬。」
衍又問:「《尚書》『正月上日受終文祖』,此是何正?」業興對:「此是夏正月。」
衍言何以得知,業興曰:「案《尚書中候運行篇》雲『日月營始』,故知夏正。」
衍又問:「堯時以何月為正?」業興對:’自堯以上,書典不載,實所不知。”
衍又云:「『寅賓出日』,即是正月。『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即是二月。此出堯典,何得雲堯時不知用何正也?」業興對:’雖三正不同,言時節者皆據夏時正月。《周禮》,仲春二月會男女之無夫家者。雖自周書,月亦夏時,堯之日月,亦當如此。但所見不深,無以辨析明問。”
衍又曰:「《禮》,原壤之母死,孔子助其沐槨。原壤叩木而歌曰:『久矣不託音。狸首之班然,執女手之卷然。』孔子聖人,而與原壤為友?」業興對:「孔子即自解,言親者不失其為親,故者不失其為故。」
又問:「原壤何處人?」業興對曰:「鄭註云:原壤,孔子幼少之舊。故是魯人。」
衍又問:「孔子聖人,所存必可法。原壤不孝,有逆人倫,何以存故舊之小節,廢不孝之大罪?」業興對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交,非是今始,既無大故,何容棄之?孔子深敦故舊之義,於理無失。」
衍又問:「孔子聖人,何以書原壤之事,垂法萬代?」業興對曰:「此是後人所錄,非孔子自製。猶合葬于防,如此之類,《禮記》之中動有百數。」
衍又問:「《易》曰太極,是有無?」業興對:「所傳太極是有,素不玄學,何敢輒酬。」
還,兼散騎常侍。加中軍大將軍。後罷議事省,詔右仆射高隆之及諸朝士與業興等在尚書省議定五禮。興和初,又為《甲子元歷》,時見施用。復預議《麟趾新制》。武定元年,除國子祭酒,仍侍讀。三年,出除太原太守。齊獻武王每出征討,時有顧訪。五年,齊文襄王引為中外府諮議參軍。後坐事禁止。業興乃造《九宮行棋歷》,以五百為章,四千四十為部,九百八十七為鬥分,還以己未為元,始終相維,不復移轉,與今曆法術不同。至于氣序交分,景度盈縮,不異也。七年,死於禁所,年六十六。
業興愛好墳籍,鳩集不已,手自補治,躬加題帖,其家所有,垂將萬卷。覽讀不息,多有異聞,諸儒服其淵博。性豪俠,重意氣。人有急難,委之歸命,便能容匿。與其好合,傾身無吝。若有相乖忤,便即疵毀,乃至聲色,加以謗罵。性又躁隘,至于論難之際,高聲攘振,無儒者之風。每語人云“但道我好,雖知妄言,故勝道惡。務進忌前,不顧後患,時人以此惡之。
至于學術精微,當時莫及。
子崇祖,武定中,太尉外兵參軍。崇祖弟遵祖,太昌中,業興傳其長子伯以授之。
齊受禪,例降。
史臣曰:古語云:容體不足觀,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稱,然而顯聞四方,流聲後裔者,其惟學乎。信哉斯言也。梁越之徒,篤志不倦,自求諸己,遂能聞道下風,稱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軒,咸稽古之力也。
列傳文苑第七十三
袁躍 裴敬憲 盧觀 封肅 邢臧 裴伯茂 邢昕 溫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