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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 241 / 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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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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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幾日,余有達果然辭了主人,收拾行李,回五河。他家就在余家巷。進了家門,他同胞的兄弟出來接着。他這兄弟名持,字有重,也是五河縣的飽學秀才。此時五河縣發了一個姓彭的人家,中了幾個進士,選了兩個翰林。五河縣人眼界小,便闔縣人同去奉承他。又有一家,是徽州人,姓方,在五河開典當行鹽,就冒了籍,要同本地人作姻親。初時這余家巷的余家還和一個老鄉紳的虞家是世世為婚姻的,這兩家不肯同方家做親。後來這兩家出了幾個沒廉恥不才的人,貪圖方家賠贈,娶了他家女兒,彼此做起親來。後來做的多了,方家不但沒有分外的賠贈,反說這兩家子仰慕他有錢,求着他做親。所以這兩家不顧祖宗臉面的有兩種人:一種是獃子,那獃子有八個字的行為:「非方不親,非彭不友。」一種是乖子,那乖子也有八個字的行為:「非方不心,非彭不口。」這話是說那些獃而無恥的人,假使五河縣沒有一個冒籍姓方的,他就可以不必有親;沒有個中進士姓彭的,他就可以不必有友。這樣的人,自己覺得勢利透了心,其實獃串了皮!那些奸滑的,心裡想著同方家做親,方家又不同他做。他卻不肯說出來,只是嘴裡扯謊嚇人,說:「彭老先生是我的老師。彭三先生把我邀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知心話。」又說:「彭四先生在京裡帶書子來給我。」人聽見他這些話,也就常時請他來吃杯酒,要他在席上說這些話嚇同席吃酒的人。其風俗惡賴如此。

這余有達,余有重弟兄兩個,守着祖宗的家訓,閉戶讀書,不講這些隔壁帳的勢利。余大先生各府、州、縣作游,相與的州、縣官也不少,但到本縣來總不敢說。因五河人有個牢不可破的見識:總說但凡是個舉人、進士,就和知州、知縣是一個人,不管甚麼情都可以進去說,知州、知縣就不能不依。假使有人說縣官或者敬那個人的品行,或者說那人是個名士,要來相與他,就一縣人嘴都笑歪了。就像不曾中過舉的人,要想拿帖子去拜知縣,知縣就可以叉着膊子叉出來。總是這般見識。余家弟兄兩個,品行、文章是從古沒有的。因他家不見本縣知縣來拜,又同方家不是親,又同彭家不是友,所以親友們雖不敢輕他,卻也不知道敬重他。


  

那日,余有重接着哥哥進來,拜見了,備酒替哥哥接風,細說一年有餘的話。吃過了酒,余大先生也不往房裡去,在書房裡,老弟兄兩個一床睡了。夜裡,大先生向二先生說要到無為州看朋友去。二先生道:「哥哥還在家裡住些時。我要到府里科考,等我考了回來,哥哥再去罷。」余大先生道:「你不知道。我這揚州的館金已是用完了,要趕着到無為州去弄幾兩銀子回來過長夏。你科考去不妨,家裡有你嫂子和弟媳當着家。我弟兄兩個,原是關着門過日子,要我在家怎的?」二先生道:「哥這番去,若是多抽豐得幾十兩銀子,回來把父親母親葬了。靈柩在家裡這十幾年,我們在家都不安。」大先生道:「我也是這般想,回來就要做這件事。」

又過了幾日,大先生往無為州去了。又過了十多天,宗師牌到,按臨鳳陽。余二先生便束裝住鳳陽,租個下處住下。這時是四月初八日。初九日宗師行香。初十日卦牌收詞狀,十一日掛牌考鳳陽八屬儒學生員。十五日發出生員覆試案來,每學取三名覆試。余二先生取在裡面。十六日進去覆了試,十七日發出案來,余二先生考在一等第二名,在鳳陽一直住到二十四,送了宗師起身,方纔回五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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