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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 45 / 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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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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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寧王統兵破了南贛官軍,百姓開了城門,抱頭鼠竄,四散亂走。王道台也抵當不住,叫了一隻小船,黑夜逃走。走到大江中,遇著寧王百十隻艨艟戰船,明盔亮甲。船上有千萬火把,照見小船,叫一聲:「拿!」幾十個兵卒跳上船來,走進中艙,把王道台反剪了手,捉上大船。那些從人、船家,殺的殺了,還有怕殺的,跳在水裡死了。王道台嚇得撒抖抖的顫,燈燭影裡,望見寧王坐在上面;不敢抬頭。寧王見了,慌走下來,親手替他解了縛,叫取衣裳穿了,說道:「孤家是奉太后密旨,起兵誅君側之奸。你既是江西的能員,降順了孤家,少不得升授你的官爵。」王道台顫抖抖的叩頭道:「情願降順。」寧王道:「既然願降,待孤家親賜一杯酒。」此時王道台被縛得心口十分疼痛,跪着接酒在手,一飲而盡,心便不疼了,又磕頭謝了。王爺即賞與江西按察司之職,自此隨在寧王軍中。聽見左右的人說,寧王在玉牒中是第八個王子,方纔悟了關聖帝君所判「琴瑟琵琶」,頭上是八個「王」字,到此無一句不驗了。

寧王閙了兩年,不想被新建伯王守仁一陣殺敗,束手就擒。那些偽官,殺的殺,逃的逃了。王道台在衙門並不曾收拾得一件東西,只取了一個枕箱,裡面幾本殘書和幾兩銀子,換了青衣小帽,黑夜逃走。真乃是慌不擇路,趕了幾日旱路,又搭船走。昏天黑地,一直走到了浙江烏鎮地方。


  

那日住了船,客人都上去吃點心。王惠也拿了幾個錢上岸。那點心店裡都坐滿了,只有一個少年獨自據了一桌。王惠見那少年彷彿有些認得,卻想不起。開店的道:「客人,你來同這位客人一席坐罷。」王惠便去坐在對席。少年立起身來同他坐下。王惠忍不住問道:「請教客人貴處?」那少年道:「嘉興。」王惠道:「尊姓?」那少年道:「姓蘧。」王惠道:「嚮日有位蘧老先生,曾做過南昌太守,可與足下一家?」那少年驚道:「便是家祖。老客何以見問?」王惠道:「原來是蘧老先生的令公孫,失敬了。」那少年道:「卻是不曾拜問貴姓仙鄉。」王惠道:「這裡不是說話處,寶舟在那邊?」蘧公孫道?「就在岸邊。」當下會了帳,兩人相攜着下了船坐下。王惠道:「當日在南昌相會的少爺,台諱是景玉,想是令叔?」蘧公孫道:「這便是先君。」王惠驚道:「原來便是尊翁,怪道面貌相似。卻如何這般稱呼?難道已仙遊了麼?」蘧公孫道:「家祖那年南昌解組,次年即不幸先君見背。」

王惠聽罷,流下淚來,說道:「昔年在南昌,蒙尊公骨肉之誼,今不想已作故人。世兄今年貴庚多少了?」蘧公孫道:「虛度十七歲。到底不曾請教貴姓仙鄉。」王惠道:「盛從同船家都不在此麼?」蘧公孫道:「他們都上岸去了。」王惠附耳低言道:「便是後任的南昌知府王惠。」蘧公孫大驚道:「聞得老先生已榮升南贛道,如何改裝獨自到此?」王惠道:「只為寧王反叛,弟便掛印而逃;卻為圍城之中,不曾取出盤費。」蘧公孫道:「如今卻將何往?」王惠道:「窮途流落,那有定所!」就不曾把降順寧王的話說了出來。蘧公孫道:「老先生既邊疆不守,今日卻不便出來自呈。只是茫茫四海,盤費缺少,如何使得?晚學生此番卻是奉家祖之命,在杭州舍親處討取一椿銀子,現在舟中;今且贈與老先生以為路費,去尋一個僻靜所在安身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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