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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殘遊記 - 35 / 43
古典散文類 / 劉鶚 / 本書目錄
  

老殘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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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宮保只有派白太尊覆審的話,並沒有叫閣下回省的示諭,此案未了,斷不能走。你這樣去銷差,豈不是同宮保嘔氣嗎?恐不合你主敬存誠的道理。』他想想也只好忍耐着了。子謹本想請你進去吃飯,我說:『不好,倒不如送桌好好的菜去,我替你陪客罷。』我討了這個差使來的。你看好不好?”老殘道

:「好!你吃白食,我擔人情,你倒便宜!我把他辭掉,看你吃甚麼!」人瑞道:「你只要有本事辭,只管辭,我就陪你挨餓。」


  

說著,門口已有一個戴紅纓帽兒的拿了一個全帖,後面跟着一個挑食盒的進來,直走到上房,揭起暖簾進來,對著人瑞望老殘說:「這位就是鐵老爺罷?」人瑞說:「不錯。」那家人便搶前一步,請了一個安,說:「敝上說:小縣分沒有好菜,送了一桌粗飯,請大老爺包含點。」老殘道:「這店裡飯很便當,不消貴上費心,請挑回去,另送別位罷。」家人道:「主人分付,總要大老爺賞臉。家人萬不敢挑回去,要挨罵的。」人瑞在桌上拿了一張箋紙,撥開筆帽,對著那家人道:「你叫他們挑到前頭灶屋裡去。」那家人揭開盒蓋,請老爺們過眼。原來是一桌甚豐的魚翅席。老殘道:「便飯就當不起。這酒席大客氣,更不敢當了。」人瑞用筆在花箋上已經寫完,遞與那家人,說:「這是鐵老爺的回信,你回去說謝謝就是了。」又叫黃升賞了家人一弔錢,挑盒子的二百錢。家人打了兩個千兒。

這裡黃升掌上燈來。不消半個時辰,翠花、翠環俱到。他那夥計不等分付,已拍了兩個小行李捲兒進來,送到裡房去。人瑞道:「你們鋪蓋真做得快,半天工夫,就齊了嗎?」翠花

道:「家裡有的是鋪蓋,對付着就夠用了。」黃升進來問,開飯不開飯。人瑞說:「開罷。」停了一刻,已先將碟子擺好。人瑞道:「今日北風雖然不刮,還是很冷,快溫酒來吃兩杯。今天十分快樂,我們多喝兩杯。」二翠俱拿起弦字來唱兩個曲子侑酒。人瑞道:「不必唱了,你們也吃兩杯酒罷。」翠花看二人非常高興,便問道:「您能這麼高興,想必撫台那裡送信的人回來了嗎?」人瑞道:「豈但回信來了,魏家爺兒倆這時候怕都回到了家呢!」便將以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二翠。他姊兒倆個,也自喜歡的了不得,自不消說。

卻說翠環聽了這話,不住的迷迷價笑,忽然又將柳眉雙鎖,默默無言。你道什麼緣故?他因聽見老殘一封書去,撫台便這樣的信從,若替他辦那事,自不費吹灰主力,一定妥當的,所以就迷迷價笑,又想他們的權力,雖然夠用,只不知昨晚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倘若隨便說說就罷了的呢,這個機會錯過,便終身無出頭乏望,所以雙眉又鎖起來了。又想到他媽今年年底,一定要轉賣他;那蒯二禿子凶惡異常,早遲是個死,不覺臉上就泛了死灰的氣色。又想到自己好好一個良家女子,怎樣流落得這等下賤形狀,倒不如死了的乾淨,眉宇間又泛出一種英毅的氣色來,又想到自己死了,原無不可,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兄弟有誰撫養,豈不也是餓死嗎?他若餓死,不但父母無人祭供,並祖上的香煙,從此便絶。這麼想去,是自己又死不得了。想來想去,活又活不成,死又死不得,不知不覺那淚珠子便撲簌簌的滾將下來,趕紫用手絹子去擦。

翠花看見道:「你這妮子!老爺們今天高興,你又發什麼昏?」人瑞看著他,只是憨笑。老殘對他點了點頭,說:「你不用胡思亂想,我們總要替你想法子的。」人瑞道:「好,好!有鐵老爺一手提拔你,我昨晚說的話,可是不算數的了。」

翠環聽了大驚,愈覺得他自己慮的是不錯。正要詢人瑞請問,只見黃升同了一個人進來,朝人瑞打了一千兒,遞過一個紅紙封套去。人瑞接過來,撐開封套口,朝裡一窺,便揣到懷裡去,說聲「知道了 」,更不住的嘻嘻價笑。只見黃升說:「請老爺出來說兩句話。」人瑞便走出去。

約有半個時辰進來,看著三個人俱默默相對,一言不發,人瑞愈覺高興。又見那縣裡的家人進來,向老殘打了個千兒,道:「敝上說,叫把昨兒個的一卷舊鋪蓋取回去。」老殘一楞,心裡想道:「這是什麼道理呢?你取了去,我睡什麼呢?」然而究竟是人家的物件,不便強留,便說:「你取了去罷。」心裡卻是納悶。看著那家人進房取將去了,只見人瑞道:「今兒我們本來很高興的,被這翠環一個人不痛快,惹的我也不痛快了。酒也不吃了,連碟子都撤下去罷。」又見黃升來,當真把些碟子都撤了下去。

此時不但二翠摸不着頭腦,連老殘也覺得詫異的很。隨即黃升帶著翠環傢伙計,把翠環的鋪蓋卷也搬走了。翠環忙問:「啥事?啥事?怎麼不教我在這裡嗎?」夥計說:「我不知道,光聽說叫我取回鋪蓋捲去。」

翠環此時按捺不住,料到一定凶多吉少,不覺含淚跪到人瑞面前,說:「我不好,你是老爺們呢,難道不能包含點嗎?你老一不喜歡,我們就活不成了!」人瑞道:「我喜歡的很呢。我為啥不喜歡?只是你的事,我卻管不着。你慢慢的求鐵老爺去。」

翠環又跪向老殘面前,說:「還是你老救我!」老殘道:「甚麼事,我救你呢?」翠環道:「取回鋪蓋,一定是昨兒話走了風聲,俺媽知道,今兒不讓我在這兒,早晚要逼我回去,明天就遠走高飛,他敢同官鬥嗎?就只有走是個好法子。」老


  

殘道:「這話也說的是。人瑞哥,你得想個法子,輓留住他才好。一被他媽接回去,這事就不好下手了。」人瑞道:「那是何消說!自然要輓留他。你不輓留他,誰能輓留他呢?」

老殘一面將翠環拉起,一面向人瑞道:「你的話我怎麼不懂?難道昨夜說的話,當真不算數了嗎?」人瑞道:「我已徹底想過,只有不管的一法。你想拔一個姐兒從良,總也得有個辭頭。你也不承認,我也不承認,這話怎樣說呢?把他弄出來,又望那裡安置呢?若是在店裡,我們兩個人都不承認,外人一定說是我弄的,斷無疑義。我剛纔得了個好點的差使,忌妒的人很多,能不告訴宮保嗎?以後我就不用在山東混了,還想什麼保舉呢?所以是斷乎做不得的。」老殘一想,話也有埋,只是因此就見死不救,於心實也難忍,加着翠環不住的啼哭,實在為難,便向人瑞道:「話雖如此,也得想個萬全的法子才好。」人瑞道:「就請你想,如想得出,我一定助力。」

老殘想了想,實無法子,便道:「雖無法子,也得大家想想。」人瑞道:「我倒有個法子,你又做不到,所以只好罷休。“老殘道:“你說出來,我總可以設法。」人瑞道:「除非你承認了要他,才好措辭。」老殘道:「我就承認,也不要緊。」人瑞道:「空口說白話,能行嗎?事是我辦,我告訴人,說你要,誰信呢?除非你親筆寫封信給我,那我就有法辦了。」老殘道:「信是不好寫的。」人瑞道:「我說你做不到,是不是呢?」

老殘正在躊躇,卻被二翠一齊上來央告,說:「這也不要緊的事,你老就擔承一下子罷。」老殘道:「信怎樣寫?寫給誰呢?」人瑞道:“自然寫給王子謹,你就說,見一妓女某人,本系良家,甚為可憫,弟擬拔出風塵,納為篷室,請兄鼎力維持,身價若干,如數照繳云云,我拿了這信就有辦法,將來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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