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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 7 / 229
古典小說類 / 吳研人 / 本書目錄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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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又過了幾天,繼之到差去了。我也跟到關上去看看,吃過了午飯,方纔回來。從此之後,三五天往來一遍,倒也十分清閒。不過天天料理幾封往來書信。有些虛套應酬的信,我也不必告訴繼之,隨便同他發了回信,繼之倒也沒甚說話。從此我兩個人,更是相得。

一日早上,我要到關上去,出了門口,要到前面僱一匹馬。走過一家門口,聽見裡面一疊連聲叫送客,呀的一聲,開了大門。我不覺立定了腳,抬頭往門裡一看。只見有四五個家人打扮的,在那裡垂手站班。裡面走出一個客來,生得粗眉大目;身上穿了一件灰色大布的長衫,罩上一件天青羽毛的對襟馬褂;頭上戴着一頂二十年前的老式大帽,帽上裝着一顆硨磲頂子;腳上蹬着一雙黑布面的雙梁快靴,大踏步走出來。後頭送出來的主人,卻是穿的棗紅寧綢箭衣,天青緞子外褂,褂上還綴着二品的錦鷄補服,掛着一副象真象假的蜜蠟朝珠;頭上戴着京式大帽,紅頂子花翎;腳下穿的是一雙最新式的內城京靴,直送那客到大門以外。那客人回頭點了點頭,便徜徉而去,也沒個轎子,也沒匹馬兒。再看那主人時,卻放下了馬蹄袖,拱起雙手,一直拱到眉毛上面,彎着腰,嘴裡不住的說「請,請,請」,直到那客人走的轉了個彎看不見了,方纔進去,呀的一聲,大門關了。我再留心看那門口時,卻掛着一個紅底黑字的牌兒,象是個店家招牌。再看看那牌上的字,卻寫的是「欽命二品頂戴,賞戴花翎,江蘇即補道,長白苟公館」二十個宋體字。不覺心中暗暗納罕。


  

走到前面,僱定了馬匹,騎到關上去,見過繼之。

這天沒有甚麼事,大家坐著閒談一會。開出午飯來,便有幾個同事都過來,同着吃飯。這吃飯中間,我忽然想起方纔所見的一樁事體,便對繼之說道:「我今天看見了一位禮賢下士的大人先生,在今世只怕是要算絶少的了!」繼之還沒有開口,就有一位同事搶着問道:「怎麼樣的禮賢下士?快告訴我,等我也去見見他。」我就將方纔所見的說了一遍。繼之對我看了一眼,笑了一笑,說道:「你總是這麼大驚小怪似的。」

繼之這一句話,說的倒把我悶住了。

正是:禮賢下士謙恭客,猶有旁觀指摘人。要知繼之為了甚事笑我,且待下回再記——

005回 珠寶店巨金騙去 州縣官實價開來

且說我當下說那位苟觀察禮賢下士,卻被繼之笑了我一笑,又說我少見多怪,不覺悶住了。因問道:「莫非內中還有甚麼緣故麼?」繼之道:「昨日揚州府賈太守有封信來,薦了一個朋友,我這裡實在安插不下了,你代我寫封回信,送到帳房裡,好連程儀一齊送給他去。」我答應了,又問道:「方纔說的那苟觀察,既不是禮賢下士——」我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繼之便道:「你今天是騎馬來的,還是騎驢來的?」我聽了這句話,知道他此時有不便說出的道理,不好再問,順口答道:「騎馬來的。」以後便將別話岔開了。


  
一時吃過了飯,我就在繼之的公事桌上,寫了一封回書,交給帳房,辭了繼之出來,仍到城裡去。路上想著寄我伯父的信,已經有好幾天了,不免去探問探問。就順路走至我伯父公館,先打聽回來了沒有,說是還沒有回來。我正要問我的信寄去了沒有,忽然抬頭看見我那封信,還是端端正正的插在一個壁架子上,心中不覺暗暗動怒,只不便同他理論,於是也不多言,就走了回來。細想這底下人,何以這麼膽大,應該寄的信,也不拿上去回我伯母。莫非繼之說的話當真不錯,伯父有心避過了我麼?又想道:「就是伯父有心避過我,這底下人也不該擱起我的信;難道我伯父交代過,不可代我通信的麼?」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個道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一個丫頭走來,說是太太請我,我便走到上房去,見了繼之夫人,問有甚事。繼之夫人拿出一雙翡翠鐲子來道:「這是人家要出脫的,討價三百兩銀子,不知值得不值得,請你拿到祥珍去估估價。」當下我答應了,取過鐲子出來。

原來這家祥珍,是一家珠寶店,南京城裡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店家。繼之與他相熟的,我也曾跟着繼之,到過他家兩三次,店裡的人也相熟了。當時走到他家,便請他掌柜的估價,估得三百兩銀子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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