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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 34 / 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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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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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頁

朗讀: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侯門」指權豪勢要之家。「蕭郎」是詩詞中習用語,泛指女子所愛戀的男子,此處是崔郊自謂。這兩句沒有將矛頭明顯指向造成他們分離隔絶的「侯門」,倒好象是說女子一進侯門便視自己為陌路之人了。但有了上聯的鋪墊,作者真正的諷意當然不難明白,之所以要這樣寫,一則切合「贈婢」的口吻,便于表達詩人哀怨痛苦的心情,更可以使全詩風格保持和諧一致,突出它含蓄蘊藉的特點。詩人從侯門「深如海」的形象比喻,從「一入」、「從此」兩個關聯詞語所表達的語氣中透露出來的深沉的絶望,比那種直露的抒情更哀感動人,也更能激起讀者的同情。

這首詩用詞極為準確,在封建社會裡,造成這類人間悲劇的,上自皇帝,下至權豪勢要,用「侯門」概括他們,實在恰當不過。正因為如此,「侯門」一詞便成為權勢之家的代詞:「侯門似海」也因其比喻的生動形象,形成成語,在文學作品和日常生活中廣泛運用。


  

(張明非)

裴給事宅白牡丹

裴給事宅白牡丹

裴潾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街西紫牡丹。

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

在唐代,觀賞牡丹成為富貴人家的一種習俗。據李肇《唐國史補》記載:「京城貴游尚牡丹三十餘年矣,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中唐詩人劉禹錫也有詩為證:「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賞牡丹》)。

當時,牡丹價格十分昂貴,竟至「一本有直數萬者」。(亦見《唐國史補》)牡丹中又以大紅大紫為貴,白色牡丹不受重視。裴潾這首詩的前兩句便形象而概括地寫出了唐代的這種風習。

「長安豪貴惜春殘,爭賞街西紫牡丹。」唐代京城長安有一條朱雀門大街橫貫南北,將長安分為東西兩半。街西屬長安縣,那裡有許多私人名園。每到牡丹盛開季節,但見車水馬龍,觀者如堵,遊人如雲。選擇「長安」、「街西」作為描寫牡丹的背景,自然最為典型。作者描寫牡丹花開時的盛景,只用「春殘」二字點出季節,因為牡丹盛開恰在春暮。作者沒有對紫牡丹的形象做任何點染,單從「豪貴」對她的態度着筆。豪貴們耽于逸樂,「無日不看花」,桃杏方盡,牡丹又開,正值暮春三月,為「惜春殘」,更是對牡丹趨之若鶩。以爭賞之眾,襯花開之盛,「惜春殘」一筆確實收到了比描寫繁花似錦更好的藝術效果。

以上使用側面描寫,着意渲染了紫牡丹的名貴。看似與題目無關,實則為後面展開對白牡丹的描寫作了有力的鋪墊。「別有玉盤承露冷,無人起就月中看。」一個「別」字,引出了迥然不同的另一番景象。玉盤,冷露,月白,風清,再加上寂靜無人的空園,與上聯描寫的情景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對白牡丹的形象刻劃雖只是略加點染,但顯然傾注了作者滿心的愛悅和同情。「玉盤」,形容盛開的白牡丹,生動貼切。月夜的襯托和冷露的點綴,更增加了白牡丹形象的豐滿。作者正是通過對紫牡丹和白牡丹這一動一靜、一熱一冷的對照描寫,不加一句褒貶,不作任何說明,而寓意自顯。為豪貴所爭賞的紫牡丹儘管名貴卻顯得庸俗,相反,無人看的白牡丹卻超塵脫俗,幽雅高尚,給人以冰清玉潔之感。詩人對白牡丹的讚美和對它處境的同情,寄託了對人生的感慨。末句「無人起就月中看」之「無人」,承上面豪貴而言,豪貴爭賞紫牡丹,而「無人」看裴給事的白牡丹。即言裴給事之高潔,朝中竟無人賞識。詩題中特別點出「裴給事宅」,便是含蓄地點出這層意思。短短的一首七絶可謂含意豐富,旨趣遙深。可以說,在奼紫嫣紅的牡丹詩群裡,這首詩本身就是一朵姣美幽雅、盈盈帶露的白牡丹花。

(張明非)

遣悲懷三首

遣悲懷三首

元稹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這是元稹悼念亡妻韋叢(字蕙叢)所寫的三首七言律詩。韋氏是太子少保韋夏卿的幼女,二十歲時嫁與元稹。七年後,即元和四年(809)七月,韋氏去世。此詩約寫於元和六年前,時元稹在監察御史分務東台任上。

第一首追憶妻子生前的艱苦處境和夫妻情愛,並抒寫自己的抱憾之情。一、二句引用典故,以東晉宰相謝安最寵愛的侄女謝道韞借指韋氏,以戰國時齊國的貧士黔婁自喻,其中含有對方屈身下嫁的意思。「百事乖」,任何事都不順遂,這是對韋氏婚後七年間艱苦生活的簡括,用以領起中間四句。「泥」,軟纏。「長藿」,長長的豆葉。中間這四句是說,看到我沒有可替換的衣服,就翻箱倒櫃去搜尋;我身邊沒錢,死乞活賴地纏她買酒,她就拔下頭上金釵去換錢。平常家裡只能用豆葉之類的野菜充饑,她卻吃得很香甜;沒有柴燒,她便靠老槐樹飄落的枯葉以作薪炊。這幾句用筆乾淨,既寫出了婚後「百事乖」的艱難處境,又能傳神寫照,活畫出賢妻的形象。這四個敘述句,句句浸透着詩人對妻子的讚歎與懷念的深情。末兩句,彷彿詩人從出神的追憶狀態中突然驚覺,發出無限抱憾之情:而今自己雖然享受厚俸,卻再也不能與愛妻一道共享榮華富貴,只能用祭奠與延請僧道超度亡靈的辦法來寄託自己的情思。「復」,寫出這類悼念活動的頻繁。這兩句,出語雖然平和,內心深處卻是極其淒苦的。

第二首與第一首結尾處的悲淒情調相銜接。主要寫妻子死後的「百事哀」。詩人寫了在日常生活中引起哀思的幾件事。人已仙逝,而遺物猶在。為了避免見物思人,便將妻子穿過的衣裳施捨出去;將妻子做過的針線活仍然原封不動地保存起來,不忍打開。詩人想用這種消極的辦法封存起對往事的記憶,而這種做法本身恰好證明他無法擺脫對妻子的思念。還有,每當看到妻子身邊的婢仆,也引起自己的哀思,因而對婢仆也平添一種哀憐的感情。白天事事觸景傷情,夜晚夢魂飛越冥界相尋。夢中送錢,似乎荒唐,卻是一片感人的痴情。苦了一輩子的妻子去世了,如今生活在富貴中的丈夫不忘舊日恩愛,除了「營奠復營齋」以外,還能為妻子做些什麼呢?於是積想成夢,出現送錢給妻子的夢境。末兩句,從「誠知此恨人人有」的泛說,落到「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特指上。夫妻死別,固然是人所不免的,但對於同貧賤共患難的夫妻來說,一旦永訣,是更為悲哀的。末句從上一句泛說推進一層,着力寫出自身喪偶不同於一般的悲痛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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