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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 96 / 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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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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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頁

朗讀:

這位倚闌人眼中所見、心中所思的是什麼呢?「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燕子還沒有回到舊窩,而美好的春光已快要完了。雖是眼中之景,卻暗喻着心中之情:遊子不歸,紅顏將老。「一汀煙雨杏花寒」,正是「春事晚」的具體描繪。迷蒙的煙雨籠罩着一片沙洲,料峭春風中的杏花,也失去了晴日下艷麗的容光,顯得淒楚可憐。這景色具體而婉曲地傳出倚闌人無端的悵惘,不盡的哀愁。如此寫法,使無形之情因之而可見,無情之景因之而可思。宋人賀鑄《青玉案》詞裡的警句:「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可能就是受到這首唐詩的啟發的。

四句詩全是寫景,而景語即情語,情景融渾無跡。詩人描寫暮春景色濃郁而迷蒙,恰和倚闌人沉重而憂鬱的心情契合相印,詩韻人情,雋永醇厚。


  

(徐永年)

◎韋應物淮上喜會梁州故人

◎韋應物淮上喜會梁州故人

江漢曾為客,相逢每醉還。

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

何因不歸去?淮上有秋山。

這首詩描寫詩人在淮上(今江蘇淮陰一帶)遇見了梁州故人的情況和感慨。他和這位老朋友,十年前在梁州江漢一帶有過交往。詩題曰「喜會」故人,詩中表現的卻是「此日相逢思舊日,一杯成喜亦成悲」那樣一種悲喜交集的感情。

詩的開頭,寫詩人昔日在江漢作客期間與故人相逢時的樂事,概括了以前的交誼。那時他們經常歡聚痛飲,扶醉而歸。詩人寫這段往事,彷彿是試圖從甜蜜的回憶中得到慰藉,然而其結果反而引起歲月蹉跎的悲傷。頷聯一跌,直接抒發十年闊別的傷感。頸聯的出句又回到本題,寫這次相會的「歡笑」之態。久別重逢,確有喜的一面。他們也象十年前那樣,有痛飲之事。然而這喜悅,只能說是表面的,或者說是暫時的,所以對句又將筆宕開,寫兩鬢蕭疏。十年的漂泊生涯,使得人老了。這一副衰老的形象,不言悲而悲情溢於言表,漂泊之感也就盡在不言之中。一喜一悲,筆法跌宕;一正一反,交互成文。末聯以反詰作轉,以景色作結。為何不歸去,原因是「淮上有秋山」。詩人《登樓》詩云:「坐厭淮南守,秋山紅樹多。」秋光中的滿山紅樹,正是詩人耽玩留戀之處。這個結尾給人留下了回味的餘地。

繪畫藝術中有所謂「密不通風,疏可走馬」之說。詩歌的表現同樣有疏密的問題,有些東西不是表現的重點,就應從略,使之疏朗;有些東西是表現的中心,就應詳寫,使之細密。疏密相間,詳略適宜,才能突出主體。這首詩所表現的是兩人十年闊別的重逢,可寫的東西很多,如果把十年的瑣事絮絮叨叨地說來,不注意疏密詳略,便分不清主次輕重,也就不成其為詩了。這就需要剪裁。詩的首聯概括了以前的交誼;頸聯和末聯抓住久別重逢的情景作為重點和主體,詳加描寫,寫出了今日的相聚、痛飲和歡笑,寫出了環境、形貌和心思,表現得很細密。頷聯「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表現的時間最長。表現的空間最寬,表現的人事最雜。這裡卻只用了十個字,便把這一切表現出來了。這兩句用的是流水對,自然流暢,洗練概括。別後人世滄桑,千種風情,不知從何說起,詩人只在「一別」、「十年」之前冠以「浮雲」、「流水」,便表現出來了。意境空靈,真是「疏可走馬」。「浮雲」、「流水」暗用漢代蘇武李陵河梁送別詩意。李陵《與蘇武詩三首》有「仰視浮雲馳,奄忽互相逾。風波一失所,各在天一隅」,蘇武《詩四首》有「俯觀江漢流,仰視浮雲翔」,其後常以「浮雲」表示漂泊不定,變幻無常,以「流水」表示歲月如流,年華易逝。詩中「浮雲」、「流水」不是寫實,都是虛擬的景物,藉以抒發詩人的主觀感情,表現一別十年的感傷,頗見這首詩的熔裁功夫。

(林東海)

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

自鞏洛舟行入黃河即事寄府縣僚友

韋應物

夾水蒼山路向東,東南山豁大河通。

寒樹依微遠天外,夕陽明滅亂流中。

孤村幾歲臨伊岸,一雁初晴下朔風。

為報洛橋遊宦侶,扁舟不繫與心同。

唐德宗建中四年(783),韋應物從尚書比部員外郎出為滁州刺史。他在夏末離開長安赴任,經洛陽,舟行洛水到鞏縣入黃河東下。這詩便是由洛水入黃河之際的即景抒懷之作,寄給他從前任洛陽縣丞時的僚友。

詩人順洛水向東北航行,兩岸青山不絶,漸漸地,東南方向的高山深谷多了起來,而船卻已在不知不覺中駛入黃河了。於是詩人縱目四望黃河景物。這是秋天的傍晚,滾滾黃河與天相連,天邊隱約可見稀疏的樹木在寒氣中枯落。夕陽映照在洶湧的河水中,忽亮忽暗地閃爍不定。那種清廓的景象,使他想起了幾年前在伊水邊看到的那個孤零零的村落,自經安史之亂,殘破蕭條已甚。往事不堪迴首,而眼前雨霽晴展,北風勁吹,只見空中有一隻孤雁向南飛去。此刻,詩人的心情如何?他告訴洛陽的僚友們說,他的心情就象《莊子。列禦寇》中說的那樣:「巧者勞而知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虛而遨遊者也。」他覺得自己既非能幹的巧者,也不是聰明的智者,而是一個無所求的無能者,無所作為,無可憂慮,就象這大河上的船,隨波逐流,聽任自然,奉命到滁州做官而已。顯然,這是感傷語,苦澀情。他的僚友們會理解他的無奈的憂傷,不言的衷曲。

唐德宗從建中元年即位以來,朝政每況愈下,內外交困,國庫空虛,賦稅濫徵,軍閥割據,民不聊生。韋應物瞭解這一切,為之深深憂慮,然而無能為力。此次雖獲一州之任,亦是榮升之遇,有可作為之機,但他懂得前途充滿矛盾和困難。因此只能徒具巧者之才,空懷智者之憂,而自認無能,無奈而無求。也許他的洛陽僚友曾給他以期望和鼓勵,增添了他的激動和不安,所以他在離別洛陽之後,心情一直不平靜,而這黃河秋天傍晚的景象更引起他深深的感觸,使他無限傷慨地寫下這首詩寄給朋友們。


  
這詩寫景物有情思,有寄託,重在興會標舉,傳神寫意。洛水途中,詩人彷彿在賞景,實則心不在焉,沉于思慮。黃河的開闊景象,似乎驚覺了詩人,使他豁然開通,眺望起來。然而他看到的景象,卻使他更為無奈而憂傷。遙望前景,蕭瑟渺茫:昔日伊水孤村,顯示出人民經歷過多麼深重的災難;朔風一雁,恰似詩人隻身東下赴任,知時而奮飛,濟世於無望。於是他想起了朋友們的鼓勵和期望,感到悲慨而疚愧,覺得自己終究是個無所求的無能者,濟世之情,奮鬥之志,都難以實現。這就是本詩的景中情,畫外意。

(倪其心)

初發揚子寄元大校書

初發揚子寄元大校書

韋應物

淒淒去親愛,泛泛入煙霧。

歸棹洛陽人,殘鐘廣陵樹。

今朝此為別,何處還相遇?

世事波上舟,沿洄安得住!

這首詩寫於韋應物離開廣陵(今江蘇揚州)回洛陽去的途中。元大(大是排行,其人名字已不可考)是他在廣陵的朋友,詩中用「親愛」相稱,可見彼此感情頗深。所以詩人在還能望見廣陵城外的樹和還能聽到寺廟鐘聲的時候,就想起要寫詩寄給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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