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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134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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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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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頁

朗讀:

李白飲酒詩特多興會淋漓之作。此詩開篇就寫當筵情景。「山中」,對李白來說,是「別有天地非人間」的;盛開的「山花」更增添了環境的幽美,而且眼前不是「獨酌無相親」,而是「兩人對酌」,對酌者又是意氣相投的「幽人」(隱居的高士)。此情此境,事事稱心如意,於是乎「一杯一杯復一杯」地開懷暢飲了。次句接連重複三次「一杯」,不但極寫飲酒之多,而且極寫快意之至。讀者彷彿看到那痛飲狂歌的情景,聽到「將進酒,君莫停」(《將進酒》)那樣興高采烈的勸酒的聲音。由於貪杯,詩人許是酩酊大醉了,玉山將崩,於是打發朋友先走。「我醉欲眠卿且去」,話很直率,卻活畫出飲者酒酣耳熱的情態,也表現出對酌的雙方是「忘形到爾汝」的知交。儘管頽然醉倒,詩人還餘興未盡,還不忘招呼朋友「明朝有意抱琴來」呢。此詩表現了一種超凡脫俗的狂士與「幽人」間的感情,詩中那種隨心所欲、恣情縱飲的神情,揮之即去、招則須來的聲口,不拘禮節、自由隨便的態度,在讀者面前展現出一個高度個性化的藝術形象。

詩的藝術表現也有獨特之處。盛唐絶句已經律化,且多含蓄不露、迴環婉曲之作,與古詩歌行全然不同。而此詩卻不就聲律,又詞氣飛揚,一開始就有一往無前不可覊勒之勢,純是歌行作風。惟其如此,才將那種極快意之情表達得酣暢淋漓。這與通常的絶句不同,但它又不違乎絶句藝術的法則,即雖豪放卻非一味發露,仍有波瀾,有曲折,或者說直中有曲意。詩前二句極寫痛飲之際,三句忽然一轉說到醉。從兩人對酌到請卿自便,是詩情的一頓宕;在遣「卿且去」之際,末句又婉訂後約,相邀改日再飲,又是一頓宕。如此便造成擒縱之致,所以能于寫真率的舉止談吐中,將一種深情曲曲表達出來,自然有味。此詩直在全寫眼前景口頭語,曲在內含的情意和心思,既有信口而出、率然天真的妙處,又不一瀉無餘,故能令人玩味,令人神遠。


  

此詩的語言特點,在口語化的同時不失其為經過提煉的文學語言,雋永有味。如「我醉欲眠卿且去」二句明白如話,卻是化用一個故實。《宋書。隱逸傳》:「(陶)潛不解音聲,而畜素琴一張,無弦,每有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貴賤造之者,有酒輒設。潛若先醉,便語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此詩第三句几乎用陶潛的原話,正表現出一種真率脫略的風度。而四句的」抱琴來「,也顯然不是着意于聲樂的享受,而重在」撫弄以寄其意“、以盡其興,這從其出典可以會出。

(周嘯天)

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

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

李白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

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這是李白乾元元年(758)流放夜郎經過武昌時游黃鶴樓所作。本詩寫游黃鶴樓聽笛,抒發了詩人的遷謫之感和去國之情。西漢的賈誼,因指責時政,受到權臣的讒毀,貶官長沙。而李白也因永王李璘事件受到牽連,被加之以「附逆」的罪名流放夜郎。所以詩人引賈誼為同調。「一為遷客去長沙」,就是用賈誼的不幸來比喻自身的遭遇,流露了無辜受害的憤懣,也含有自我辯白之意。但政治上的打擊,並沒使詩人忘懷國事。在流放途中,他不禁「西望長安」,這裡有對往事的回憶,有對國運的關切和對朝廷的眷戀。然而,長安萬里迢迢,對遷謫之人是多麼遙遠,多麼隔膜啊!望而不見,不免感到惆悵。聽到黃鶴樓上吹奏《梅花落》的笛聲,感到格外淒涼,彷彿五月的江城落滿了梅花。

詩人巧借笛聲來渲染愁情。王琦注引郭茂倩《樂府詩集》此調題解云:「《梅花落》本笛中曲也。」江城五月,正當初夏,當然是沒有梅花的,但由於《梅花落》笛曲吹得非常動聽,便彷彿看到了梅花滿天飄落的景象。梅花是寒冬開放的,景象雖美,卻不免給人以凜然生寒的感覺,這正是詩人冷落心情的寫照。同時使人聯想到鄒衍下獄、六月飛霜的歷史傳說。由樂聲聯想到音樂形象的表現手法,就是詩論家所說的「通感」。詩人由笛聲想到梅花,由聽覺訴諸視覺,通感交織,描繪出與冷落的心境相吻合的蒼涼景色,從而有力地烘託了去國懷鄉的悲愁情緒。所以《唐詩直解》評此詩「無限覊情笛裡吹來」,是很有見解的。清代的沈德潛說:「七言絶句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為貴,只眼前景,口頭語,而有弦外音,使人神遠,太白有焉。」(《唐詩別裁》卷二十)這首七言絶句,正是以「語近情遙、含吐不露」見長,使人從「吹玉笛」、「落梅花」這些眼前景、口頭語,聽到了詩人的弦外之音。

此外,這詩還好在其獨特的藝術結構。詩寫聽笛之感,卻並沒按聞笛生情的順序去寫,而是先有情而後聞笛。前半捕捉了「西望」的典型動作加以描寫,傳神地表達了懷念帝都之情和「望」而「不見」的愁苦。後半才點出聞笛,從笛聲化出「江城五月落梅花」的蒼涼景象,借景抒情,使前後情景相生,妙合無垠。

(閻昭典)

獨坐敬亭山


  
獨坐敬亭山

李白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

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敬亭山在宣州(治所在今安徽宣城),宣州是六朝以來江南名郡,大詩人如謝靈運、謝朓等曾在這裡做過太守。李白一生凡七游宣城,這首五絶作於天寶十二載(753)秋遊宣州時,距他被迫于天寶三載離開長安已有整整十年時間了。長期飄泊生活,使李白飽嘗了人間辛酸滋味,看透了世態炎涼,從而加深了對現實的不滿,增添了孤寂之感。此詩寫獨坐敬亭山時的情趣,正是詩人帶著懷才不遇而產生的孤獨與寂寞的感情,到大自然懷抱中尋求安慰的生活寫照。

前二句「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看似寫眼前之景,其實,把孤獨之感寫盡了:天上幾隻鳥兒高飛遠去,直至無影無蹤;寥廓的長空還有一片白雲,卻也不願停留,慢慢地越飄越遠,似乎世間萬物都在厭棄詩人。「盡」「閒」兩個字,把讀者引入一個「靜」的境界:彷彿是在一群山鳥的喧閙聲消除之後格外感到清靜;在翻滾的厚雲消失之後感到特別的清幽平靜。因此,這兩句是寫「動」見「靜」,以「動」襯「靜」。這種「靜」,正烘托出詩人心靈的孤獨和寂寞。這種生動形象的寫法,能給讀者以聯想,並且暗示了詩人在敬亭山遊覽觀望之久,勾畫出他「獨坐」出神的形象,為下聯「相看兩不厭」作了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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