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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81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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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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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此詩雖屬詠史,但並不僅僅為秦始皇而發。唐玄宗和秦始皇就頗相類似:兩人都曾勵精圖治,而後來又變得驕侈無度,最後迷信方士妄求長生。據《資治通鑒》載:「(玄宗)尊道教,慕長生,故所在爭言符瑞,群臣表賀無虛月。」這種蠢舉,結果必然是貽害于國家。可見李白此詩是有感而發的。全詩史實與誇張、想象結合,敘事與議論、抒情結合,欲抑故揚,跌宕生姿,既有批判現實精神又有浪漫奔放激情,是李白《古風》中的力作。

(胡國瑞)


  

古風(其十五)

古風(其十五)

李白

燕昭延郭隗,遂築黃金台。

劇辛方趙至,鄒衍復齊來。

奈何青雲士,棄我如塵埃。

珠玉買歌笑,糟糠養賢才。

方知黃鵠舉,千里獨徘徊。

這是一首以古諷今、寄慨抒懷的五言古詩。詩的主題是感慨懷才不遇。

前四句用戰國時燕昭王求賢的故事。燕昭王決心洗雪被齊國襲破的恥辱,欲以重禮招納天下賢才。他請郭隗推薦,郭隗說:王如果要招賢,那就先從尊重我開始。天下賢才見到王對我很尊重,那麼比我更好的賢才也會不遠千里而來了。於是燕昭王立即修築高台,置以黃金,大張旗鼓地恭敬郭隗。這樣一來,果然奏效,當時著名游士如劇辛、鄒衍等人紛紛從各國湧來燕國。在這裡,李白的用意是藉以表明他理想的明主和賢臣對待天下賢才的態度。李白認為,燕昭王的英明在於禮賢求賢,郭隗的可貴在於為君招賢。

然而,那畢竟是歷史故事。次四句,詩人便化用前人成語,感諷現實。「青雲士」是指那些飛黃騰達的達官貴人。《史記。伯夷列傳》說:「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于後世者!」意思是說,下層寒微的士人只有依靠達官貴人,才有可能揚名垂世,否則便被埋沒。李白便發揮這個意思,感慨說,無奈那些飛黃騰達的顯貴們,早已把我們這些下層士人象塵埃一樣棄置不顧。顯貴之臣如此,那麼當今君主怎樣呢?李白化用阮籍《詠懷》第三十一首諷刺魏王語「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尖鋭指出當今君主也是隻管揮霍珠玉珍寶,追求聲色淫靡,而聽任天下賢才過着貧賤的生活。這四句恰和前四句形成鮮明對比。詩人在深深的感慨中,寄寓着尖鋭的揭露和諷刺。

現實不合理想,懷才不獲起用,那就只有遠走高飛,別謀出路,但是前途又會怎樣呢?李白用了春秋時代田饒的故事,含蓄地抒寫了他在這種處境中的不盡惆悵。田饒在魯國長久未得到重用,決心離去,對魯哀公說:「臣將去君,黃鵠舉矣!」魯哀公問他「黃鵠舉」是什麼意思。他解釋說,鷄忠心為君主效勞,但君主卻天天把它煮了吃掉,這是因為鷄就在君主近邊,隨時可得;而黃鵠一舉千里,來到君主這裡,吃君主的食物,也不象鷄那樣忠心效勞,卻受到珍貴,這是因為黃鵠來自遠方,難得之故。所以我要離開君主,學黃鵠高飛遠去了。魯哀公聽了,請田饒留下,表示要把這番話寫下來。田饒說:「有臣不用,何書其言!」就離開魯國,前往燕國。燕王立他為相,治燕三年,國家太平。魯哀公為此後悔莫及。(見《韓詩外傳》)李白在長安,跟田饒在魯國的處境、心情很相似,所以這裡說「方知」,也就是說,他終於體驗到田饒作「黃鵠舉」的真意,也要離開不察賢才的庸主,去尋求實現壯志的前途。但是,田饒處于春秋時代,王室衰微,諸侯逞霸,士子可以周游列國,以求遂志。而李白卻是生活在統一強盛的大唐帝國,他不可能象田饒那樣選擇君主。因此,他雖有田饒「黃鵠舉」之意,卻只能「千里獨徘徊」,徬徨于茫茫的前途。這末二句,歸結到懷才不遇的主題,也結出了時代的悲劇,形象鮮明,含意無盡。

《古風》五十九首都是擬古之作。其一般特點是注重比興,立意諷托,崇尚風骨,氣勢充沛,而語言樸實。這首顯然擬阮籍《詠懷》體,對具體諷刺對象,故意閃爍其詞,但傾向分明,感情激越,手法確似阮詩。這表明李白有很高的詩歌藝術素養和造詣。但從詩的構思和詩人形象所體現的全篇風格來看,這詩又確實保持着李白的獨特風格。如上所述,首四句是詠歷史以寄理想,但手法是似乎直陳史事,不點破用意。次四句是借成語以慨現實,但都屬泛指,讀者難以猜測。末二句是藉故事以寫出路,但只以引事交織描敘,用形象點到即止。總起來看,手法是故擬阮籍的隱晦,而構思則從理想高度來揭露現實的黑暗,表現出李白那種熱情追求理想的思想性格,和他的詩歌藝術的一個主要的風格特徵。

(倪其心)

古風(其十九)

古風(其十九)

李白

西上蓮花山,迢迢見明星。

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

霓賞曳廣帶,飄拂升天行。

邀我至雲台,高揖衛叔卿。

恍恍與之去,駕鴻凌紫冥。


  
俯視洛陽川,茫茫走胡兵。

流血涂野草,豺狼盡冠纓。

這是一首用遊仙體寫的古詩,大約作於安祿山攻破洛陽以後。詩中表現了詩人獨善兼濟的思想矛盾和憂國憂民的沉痛感情。詩人在想象中登上西嶽華山的最高峰蓮花峰,遠遠看見了明星仙女。「明星」本是華山玉女名,但字面上又給人造成天上明星的錯覺。首二句展現了一個蓮峰插天、明星閃爍的神話世界。玉女的纖纖素手拈着粉紅的芙蓉,凌空而行,游于高高的太清,雪白的霓裳曳着寬廣的長帶,迎風飄舉,升向天際。詩人用神奇的彩筆,繪出了一幅優雅縹緲的神女飛天圖。

美麗的玉女邀請李白來到華山雲台峰,與仙人衛叔卿長揖見禮。據《神仙傳》載,衛叔卿曾乘雲車、駕白鹿去見漢武帝,以為皇帝好道,見之必加優禮。但皇帝只以臣下相待,於是大失所望,飄然離去。這裡用衛叔卿的故事暗暗關合著李白自己的遭遇。天寶初年,詩人不是也曾懷着匡世濟民的宏圖進入帝闕嗎?而終未為玄宗所重用,三年後遭讒離京。所以沒奈何,只好把衛叔卿引為同調,而與之駕鴻雁游紫冥了。

正當詩人恍惚間與衛叔卿一同飛翔在太空之上的時候,他低頭看到了被胡兵佔據的洛陽一帶,人民慘遭屠戮,血流遍野,而逆臣安祿山及其部屬卻衣冠簪纓,坐了朝廷。社會的動亂驚破了詩人幻想超脫現實的美夢,使他猛然從神仙幻境折回,轉而面對戰亂的慘象。詩至此戛然而止,沒有交代自己的去留,但詩中李白正視和關切現實,憂國憂民的心情,是十分明顯的。

在這首《古風》裡,詩人出世和用世的思想矛盾是通過美妙潔淨的仙境和血腥污穢的人間這樣兩種世界的強烈對照表現出來的。這就造成了詩歌情調從悠揚到悲壯的急速變換,風格從飄逸到沉鬱的強烈反差。然而它們卻和諧地統一在一首詩裡,這主要是靠詩人縱橫的筆力、超人的才能和積極的進取精神。

李白後期的遊仙詩,常常在馳騁豐富的想象時,把道家神仙的傳說融入瑰麗奇偉的藝術境界,使抒情主人公帶上濃郁的謫仙色彩。這是和他政治上不得志,信奉道教,長期過着遊山玩水、修道煉丹的隱士生活分不開的。但他借遊仙表現了對現實的反抗和對理想的追求,使魏晉以來宣揚高蹈遺世的遊仙詩獲得了新的生命。《古風》其十九便是一個例證。

(葛曉音)

古風(其二十四)

古風(其二十四)

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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