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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12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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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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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已見松柏摧為薪,更聞桑田變成海。

古人無復洛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

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光祿池台文錦繡,將軍樓閣畫神仙。

一朝臥病無相識,三春行樂在誰邊?

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髮亂如絲。

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

這是一首擬古樂府,題又作《代白頭吟》。《白頭吟》是漢樂府相和歌楚調曲舊題,古辭寫女子毅然與負心男子決裂。劉希夷這首詩則從女子寫到老翁,詠歎青春易逝、富貴無常。構思獨創,抒情宛轉,語言優美,音韻和諧,藝術性較高,在初唐即受推崇,歷來傳為名篇。

詩的前半寫洛陽女子感傷落花,抒發人生短促、紅顏易老的感慨;後半寫白頭老翁遭遇淪落,抒發世事變遷、富貴無常的感慨,以「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總結全篇意旨。在前後的過渡,以「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二句,點出紅顏女子的未來不免是白頭老翁的今日,白頭老翁的往昔實即是紅顏女子的今日。詩人把紅顏女子和白頭老翁的具體命運加以典型化,表現出這是一大群處于封建社會下層的男女老少的共同命運,因而提出應該同病相憐,具有「醒世」的作用。

詩的前半首化自東漢宋子侯的樂府歌辭《董嬌嬈》,但經過劉希夷的再創作,更為概括典型。作為前半的結語,「年年歲歲」二句是精警的名句,它比喻精當,語言精粹,令人警省。「年年歲歲」「歲歲年年」的顛倒重複,不僅排沓迴蕩,音韻優美,更在於強調了時光流逝的無情事實和聽天由命的無奈情緒,真實動情。「花相似」、「人不同」的形象比喻,突出了花卉盛衰有時而人生青春不再的對比,耐人尋味。結合後半寫白頭老翁的遭遇,可以體會到,詩人不用「女子」和「春花」對比,而用泛指名詞「人」和「花」對比,不僅是由於七言詩字數的限制,更由於要包括所有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憐人,其中也包括了詩人自己。也許,因此產生了不少關於這詩的附會傳說。如《大唐新語》、《本事詩》所云:詩人自己也覺得這兩句詩是一種不祥的預兆,即所謂「詩讖」,一年後,詩人果然被害。這類無稽之談的產生與流傳,既反映人們愛惜詩人的才華,同情他的不幸,也表明這詩情調也過于傷感了。

此詩融會漢魏歌行、南朝近體及梁、陳宮體的藝術經驗,而自成一種清麗婉轉的風格。它還汲取樂府詩的敘事間發議論、古詩的以敘事方式抒情的手法,又能巧妙交織運用各種對比,發揮對偶、用典的長處,是這詩藝術上的突出成就。劉希夷生前似未成名,而在死後,孫季良編選《正聲集》,「以劉希夷詩為集中之最,由是大為時人所稱」(《大唐新語》)。可見他一生遭遇壓抑,是他產生消極感傷情緒的思想根源。這詩濃厚的感傷情緒,反映了封建制度束縛戕害人才的事實。

(倪其心)

宋之問●送別杜審言

宋之問●送別杜審言

臥病人事絶,嗟君萬里行。

河橋不相送,江樹遠含情。

別路追孫楚,維舟弔屈平。

可惜龍泉劍,流落在豐城。

杜審言和宋之問均是初唐詩人,又都致力於律詩的創作。他們在文學上志同道合,在政治上也有許多一致的地方。公元698年,杜審言坐事貶吉州(今江西吉安)司戶參軍,宋之問寫此詩以贈。

這首詩情真意切,樸實自然,較之宋之問的某些應制詩,算是別具一格的了。詩的前四句通俗曉暢,選詞用字,不事雕飾,抒發感慨,委婉深沉。首聯直起直落,抒寫自如。當時,作者臥病在家,社會交往甚少,自不免孤零寂寞之感;偏偏這時又傳來了友人因貶謫而遠行的消息,那更是惆悵倍增。「臥病人事絶,嗟君萬里行」,正如實地反映了詩人作此詩時的處境和心情。「嗟」字用得好,自然而又蘊藉:一是惜別,因同知己離別而悵惘;二是傷懷,為故人被貶而感傷;三是慨嘆,由友人被貶而感慨宦海沉浮,寵辱無常。這一「嗟」字,直貫篇末,渲染了一種悲涼沉重的氣氛。有的本子誤作「聞」字,則膚淺刻露,索然無味了。

別離固已難堪,如能舉杯餞行,面訴衷曲,亦可稍慰離懷;但作者又因病不能相送,寂寞感傷之外,又增添一種遺憾之情。「河橋不相送」一語平平道來,作者的思想感情卻曲折起伏,波瀾疊出。第四句別開生面,寫出了想象中的送別情景:友人去遠了,送行者亦已紛紛離開,河橋景色,一如平常,唯有那江邊垂柳,臨風依依,惜別之情,似無窮盡,歷時既久而難以逝去。這一筆表明作者身雖未去河橋,而其心已飛往江濱,形象而含蓄地寫出了自己與友人的深厚情誼,使「送別」二字有了着落,與第三句對照起來看,又是一層波瀾。律詩要求中間兩聯對仗,這首詩的第二聯對偶雖不甚工致,但流走勻稱,宛轉如意,說明作者于此重在達意抒情,而不拘泥于形式上的刻意求工,這也體現了初期律詩創作中比較舒展自由的特色。


  
後四句接連用典。此詩用典,熨貼工穩,不傷晦澀,仍保持了全詩自然樸素的風格。第三聯用的是孫楚和屈平的典故。孫楚,西晉文學家,名重一時,但「多所凌傲,缺鄉曲之譽」,年四十始參鎮東軍事。屈平才華卓絶,遭讒被逐,流落沅湘,自沉汨羅而死。賈誼貶長沙王太傅時,途經湘水,感懷身世,曾作《弔屈原賦》。杜審言也是個「恃才謇傲」的人,而眼下面臨的卻是一種逆境,此番由洛陽流貶吉州,正好取道兩湖,浪跡瀟湘,沿途恰是前賢足跡所到之處,撫今思昔,能不感慨系之!「別路追孫楚,維舟弔屈平」,既暗點友人的貶謫,交代其行蹤,更是以孫楚、屈原的身世遭遇,喻友人才學之高超,仕途之坎坷,以及世道之不平,寄託了作者對友人的同情和惋惜。

結尾仍用典。《晉書。張華傳》:「斗牛之間,常有紫氣。豫章雷煥曰:」寶劍之氣,上徹于天。『華問在何郡?煥曰:「在豫章豐城。』即補煥豐城令。煥到縣掘獄基,入地四丈餘,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劍,並刻題,一曰龍泉,一曰太阿。是夕鬥牛間氣不復見焉。」豐城(今江西豐城縣)與杜審言的貶謫地吉州同屬江西。作者在此用龍泉劍被埋沒的故事,分明是喻友人的懷才不遇,進一步豐富了上聯的寓意;但同時也發展了上聯的思想:龍泉劍終於被有識之士發現,重見光明,那末友人也終將脫穎而出,再得起用,于憤懣不平中寄託了對友人的深情撫慰與熱切期望。

宋之問在律詩的定型上有過重要貢獻,但其創作並未完全擺脫六朝綺靡詩風的影響。這首詩音韻和諧,對仗勻稱,而又樸素自然,不尚雕琢,可以說是宋之問律詩中的佳作之一,代表了作者在這一詩體上所取得的成就。

(徐定祥)

題大庾嶺北驛

題大庾嶺北驛

宋之問

陽月南飛雁,傳聞至此回。

我行殊未已,何日復歸來?

江靜潮初落,林昏瘴不開。

明朝望鄉處,應見隴頭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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