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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姚懿、姚洸、姚宣、姚諶來朝,使姚裕言于興曰:「懿等今悉在外,欲有所陳。」興曰:「汝等正欲道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苟有可論,陛下所宜垂聽。若懿等言違大義,便當肆之刑闢,奈何距之!」於是引見諮議堂。宣流涕曰:「先帝以大聖起基,陛下以神武定業,方隆七百之祚,為萬世之美,安可使弼謀傾社稷。宜委之有司,肅明刑憲。臣等敢以死請。」興曰:「吾自處之,非汝等所憂。」先是,大司農竇溫、司徙左長史王弼皆有密表,勸興廢立。興雖不從,亦不以為責。撫軍東曹屬姜虯上疏曰:「廣平公弼懷奸積年,謀禍有歲,傾諂群豎為之畫足,釁成逆著,取嗤戎裔。文王之化,刑于寡妻;聖朝之亂,起自愛子。今雖欲含忍其瑕,掩蔽其罪,而逆黨猶繁,扇惑不已,弼之亂心其可革耶!宜斥散兇徒,以絶禍始。」興以虯表示梁喜曰:「天下之人莫不以吾兒為口實,將何以處之?」喜曰:「信如虯言,陛下宜早裁決。」興默然。
太子詹事王周亦虛襟引士,樹黨東宮,弼惡之,每規陷害周。周抗志確然,不為之屈。興嘉其守正,以周為中書監。
興如三原,顧謂群臣曰:「古人有言,關東出相,關西出將,三秦饒俊異,汝潁多奇士。吾應天明命,跨據中原,自流沙已東,淮、漢已北,未嘗不傾己招求,冀匡不逮。然明不照下,弗感懸魚。至于智效一官,行著一善,吾歷級而進之,不使有後門之嘆。卿等宜明揚仄陋,助吾舉之。」梁喜對曰:「奉旨求賢,弗曾休倦,未見儒亮大才王佐之器,可謂世之乏賢。」興曰:「自古霸王之起也,莫不將則韓、吳,相兼蕭、鄧,終不採將於往賢,求相于後哲。卿自識拔不明,求之不至,奈何厚誣四海乎!」群臣咸悅。
晉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據江陵,雍州刺史魯宗之據襄陽,與劉裕相攻,遣使求援。興遣姚成王、司馬國璠率騎八千赴之。
弼恨姚宣之毀己,遂譖宣于興。會宣司馬權丕至長安,興責丕以無匡輔之益,將戮之。丕性傾巧,因誣宣罪狀。興大怒,遂收宣于杏城,下獄,而使弼將三萬人鎮秦州。尹昭言于興曰:「廣平公與皇太子不平,握強兵于外,陛下一旦不諱,恐社稷必危。小不忍以致大亂者,陛下之謂也。」興弗納。赫連勃勃攻杏城,興又遣弼救之,至冠泉而杏城陷。興如北地,弼次於三樹,遣弼及斂曼嵬向新平,興還長安。
姚成王至于南陽,司馬休之等為劉裕所敗,引歸。休之、宗之等遂與譙王文思,新蔡王道賜,寧朔將軍、梁州刺史馬敬,輔國將軍、竟陵太守魯軌,寧朔將軍、南陽太守魯范奔于興。
勃勃遣其將赫連建率眾寇貳縣,數千騎入平涼。姚恢與建戰于五井,平涼太守姚興都為建所獲,遂入新平。姚弼討之,戰于龍尾堡,大破之,擒建,送於長安。初,勃勃攻彭雙方于石堡,方力戰距守,積年不能克。至是,聞建敗,引歸。
休之等至長安,興謂之曰:「劉裕崇奉晉帝,豈便有闕乎?」休之曰:「臣前下都,琅邪王德文泣謂臣曰:『劉裕供禦主上,剋薄奇深。』以事勢推之,社稷之憂方未可測。」興將以休之為荊州刺史,任以東南之事。休之固辭,請與魯宗之等擾動襄陽、淮、漢。乃以休之為鎮南將軍、揚州刺史,宗之等並有拜授。休之將行,侍御史唐盛言于興曰:「符命所記,司馬氏應復河、洛。休之既得濯鱗南翔,恐非復池中之物,可以崇禮,不宜放之。」興曰:「司馬氏脫如所記,留之適足為患。」遂遣之。
揚武、安鄉侯康宦驅略白鹿原氏胡數百家奔上洛,太守宋林距之。商雒人黃金等起義兵以掎宦,宦乃率眾歸罪。興赦之,復其爵位。
時白虹貫日,有術人言于興曰:「將有不祥之事,終當自消。」時興藥動,姚弼稱疾不朝,集兵于第。興聞之怒甚,收其黨殿中侍御史唐盛、孫玄等殺之。泓言于興曰:「臣誠不肖,不能訓諧于弟,致弼構造是非,仰慚天日,陛下若以臣為社稷之憂,除臣而國寧,亦家之福也。若垂天性之恩,不忍加臣刑戮者,乞聽臣守籓。」興慘然改容,召姚贊、梁喜、尹昭、斂曼嵬于諮議堂,密謀收弼。時姚紹屯兵雍城,馳遣告之,數日不決。弼黨兇懼。興慮其為變,乃收弼,囚之中曹,窮責黨與,將殺之。泓流涕固請之,乃止。興謂梁喜曰:「泓天心平和,性少猜忌,必能容養群賢,保全吾子。」於是皆赦弼黨。
靈台令張泉又言于興曰:「熒惑入東井,旬紀而返,未餘月,復來守心。王者惡之,宜修仁虛己,以答天譴。」興納之。
正旦,興朝群臣于太極前殿,沙門賀僧慟泣不能自勝,眾咸怪焉。賀僧者,莫知其所從來也,言事皆有效驗,興甚神禮之,常與隱士數人預于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