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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粲使王平謂劉乂曰:「適奉中詔,雲京師將有變,敕裹甲以備之。」乂以為信然,令命宮臣裹甲以居。粲馳遣告靳準、王沈等曰:「向也王平告雲東宮陰備非常,將若之何?」準白之,聰大驚曰:「豈有此乎!」王沈等同聲曰:「臣等久聞,但恐言之陛下弗信。」於是使粲圍東宮。粲遣沈、準收氐羌酋長十餘人,窮問之,皆懸首高格,燒鐵灼目,乃自誣與乂同造逆謀。聰謂沈等言曰:「而今而後,吾知卿等忠於朕也。當念為知無不言,勿恨往日言不用也。」於是誅乂素所親厚大臣及東宮官屬數十人,皆靳準及閹豎所怨也。廢乂為北部王,粲使準賊殺之。坑士眾萬五千餘人,平陽街巷為之空。氏羌叛者十餘萬落,以靳準行車騎大將軍以討之。時聰境內大蝗,平陽、冀、雍尤甚。靳準討之,震其二子而死。河汾大溢,漂沒千餘家。東宮災異,門閣宮殿蕩然。立粲為皇太子,大赦殊死已下。以粲領相國、大單于,總攝朝政如前。
聰校獵上林,以帝行車騎將軍,戎服執戟前導,行三驅之禮。粲言于聰曰:「今司馬氏跨據江東,趙固、李矩同逆相濟,興兵聚眾者皆以子鄴為名,不如除之,以絶其望。」聰然之。
趙固郭默攻其河東,至于絳邑,右司隷部人盜牧馬負妻子奔之者三萬餘騎。騎兵將軍劉勛追討之,殺萬餘人,固、默引歸。劉頡遮邀擊之,為固所敗。使粲及劉雅等伐趙固,次於小平津,固揚言曰:「要當生縛劉粲以贖天子。」聰聞而惡之。
李矩使郭默、郭誦救趙固,屯于洛汭,遣耿稚、張皮潛濟,襲粲。貝丘王翼光自厘城覘之,以告粲。粲曰:「征北南渡,趙固望聲逃竄,彼方憂自固,何暇來邪!且聞上身在此,自當不敢北視,況敢濟乎!不須驚動將士也。」是夜,稚等襲敗粲軍,粲奔據陽鄉,稚館谷粲壘。雅聞而馳還,柵于壘外,與稚相持。聰聞粲敗,使太尉范隆率騎赴之,稚等懼,率眾五千,突圍趨北山而南。劉勛追之,戰于河陽,稚師大敗,死者三千五百人,投河死者千餘人。
聰所居螽斯則百堂災,焚其子會稽王衷已下二十有一人。聰聞之,自投于床,哀塞氣絶,良久乃蘇。平陽西明門牡自亡,霍山崩。
署其驃騎大將軍、濟南王劉驥為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衛大將軍、齊王劉勱為大司徒。
中常侍王沈養女年十四,有妙色,聰立為左皇后。尚書令王鑒、中書監崔懿之、中書令曹恂等諫曰:「臣聞王者之立後也,將以上配乾坤之性,象二儀敷育之義,生承宗廟,母臨天下,亡配后土,執饋皇姑,必擇世德名宗,幽閒淑令,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心。是故周文造舟,姒氏以興,《關雎》之化饗,則百世之祚永。孝成任心縱慾,以婢為後,使皇統亡絶,社稷淪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漢之禍又如此矣。從麟嘉以來,亂淫于色,縱沈之弟女,刑餘小丑猶不可塵瓊寢,污清廟,況其家婢邪!六宮妃嬪皆公子公孫,奈何一旦以婢主之,何異象榱玉簀而對腐木朽楹哉!臣恐無福于國家也。」聰覽之大怒,使宣懷謂粲曰:「鑒等小子,慢侮國家,狂言自口,無復君臣上下之禮,其速考竟。」於是收鑒等送市。金紫光祿大夫王延馳將入諫,門者弗通。鑒等臨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復能為惡乎?乃公何與汝事!」鑒瞋目叱之曰:「豎子!使皇漢滅者,坐汝鼠輩與靳準耳,要當訴汝于先帝,取汝等於地下。」懿之曰:「靳準梟聲鏡形,必為國患。汝既食人,人亦當食汝。」皆斬之。聰又立其中常侍宣懷養女為中皇后。
鬼哭于光極殿,又哭于建始殿。雨血平陽,廣袤十里。時聰子約已死,至是晝見。聰甚惡之,謂粲曰:「吾寢疾惙頓,怪異特甚。往以約之言為妖,比累日見之,此兒必來迎吾也。何圖人死定有神靈,如是,吾不悲死也。今世難未夷,非諒暗之日,朝終夕殮,旬日而葬。」征劉曜為丞相、錄尚書,輔政,固辭乃止。仍以劉景為太宰,劉驥為大司馬,劉顗為太師,硃紀為太傅,呼延晏為太保,並錄尚書事;范隆守尚書令、儀同三司,靳準為大司空、領司隷校尉,皆迭決尚書奏事。
太興元年,聰死,在位九年,偽謚曰昭武皇帝,廟號烈宗。
粲字士光。少而俊傑,才兼文武。自為宰相,威福任情,疏遠忠賢,昵近奸佞,任性嚴刻無恩惠,距諫飾非。好興造宮室,相國之府仿像紫宮,在位無幾,作兼晝夜,饑困窮叛,死亡相繼,粲弗之恤也。既嗣偽位,尊聰後靳氏為皇太后,樊氏號弘道皇后,宣氏號弘德皇后,王氏號弘孝皇后。靳等年皆未滿二十,並國色也,粲晨夜蒸淫于內,志不在哀。立其妻靳氏為皇后,子元公為太子,大赦境內,改元漢昌。雨血于平陽。
靳准將有異謀,私于粲曰:「如聞諸公將欲行伊尹、霍光之事,謀先誅太保及臣,以大司馬統萬機。陛下若不先之,臣恐禍之來也不晨則夕。」粲弗納。準懼其言之不從,謂聰二靳氏曰:「今諸公侯欲廢帝,立濟南王,恐吾家無複種矣。盍言之於帝。」二靳承間言之。粲誅其太宰、上洛王劉景,太師、昌國公劉顗,大司馬、濟南王劉驥,大司徒、齊王劉勱等。太傅硃紀、太尉范隆出奔長安。又誅其車騎大將軍、吳王劉逞,驥母弟也。粲大閲上林,謀討石勒。以靳準為大將軍、錄尚書事。粲荒耽酒色,游宴後庭,軍國之事一決於準。準矯粲命,以從弟明為車騎將軍,康為衛將軍。